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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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川猜的没错,慈默确实不在室内。
不过他并不是跟冯川赌气故意东躲西藏,或者大晚上一个人顶着风跑去打卡,他还没有不知轻重到那种地步。
在下了飞船之后,慈默就开始头痛。
冯川打他那几下到底是收了力气的,只是看着有点吓人,但在去医务室检查过后发现没什么大碍。
所以,当慈默最开始感到头疼时并没有多重视,只是在路边找了个公共长椅歇了一会儿。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感觉在发烧,但就是浑身没有力气。
头疼越来越重了,慈默甚至感觉有点恶心。
也不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儿……
算了,去医院又要花钱,还是再忍忍吧。
慈默有气无力地靠在广告牌上,他选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休息,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声,有些像野兽的哀嚎。
再歇一会儿,就找个酒店住下吧,自己这个状态今天估计也走不动了。
感觉到温度逐渐下降,慈默拉上了外套拉链,但感觉仍无济于事。
又湿又冷的寒意直往他骨头里钻。
慈默站起身打算离开,太阳穴针扎的刺痛却让他跌坐了回去。
怎么回事,脑震荡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遥远模糊的声音,像是歌声,赶走了所有的疼痛。
好像一瞬间,他的思维和某个地方相连,慈默福至心灵般扭头看向森林深处。
在他的大脑能够思考之前,慈默已经抬脚往那里走去。
耳边只能听到那似真似幻的声音,如同海妖的歌谣,诱他步步前进。
与此同时,广播声响起,当局提示极端天气即将来临,请所有人尽快到室内避难。
可慈默压根没听到这些,他甚至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块只有温暖与惬意的宝地。
周围的空气好像越来越暖和了,充斥着大自然的草木气息。
慈默一直向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穿过了防护网上的一个大洞,旁边“禁止触碰”的牌子被风刮到了地上。
外面阴风怒号,但慈默像是站在龙卷风的中心,只觉得一片宁静祥和。
明明是夜晚,可慈默却能清晰地看到每棵树的纹理,还有脚下的石块与断掉的树枝,完全不会被绊倒。
这一点也不符合常理,不过现在的慈默并没有觉出丝毫不对。
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快到了,他就快到了。
他的脚步加快了些,随着他向森林深处越走越远,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诡异。
那些树木呈现出奇特的扭曲形状,根茎暴露在外面,五颜六色的花瓣直接从树干上长出,地上掉落着各种各样的果子,明显不是同一品种。
乍一看去,鲜艳的颜色还透着几分美感,但仔细辨认后就能发现,这一场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像是小朋友用油画笔随手涂出的画作。
慈默没空欣赏景色,他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终于,他绕过一棵大树,来到了一个池塘旁边。
他追到这里,声音就消失了,但冥冥之中,他知道这儿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他走近了些,发现池塘中的水是流动的,在中间形成一个旋,像是有人在拿着棍子搅拌。
而水的源头,竟是从树干上流下来的——
又或者说,那已经不像树了,只是一片枝干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环形,不知从哪里来的水流从中间汩汩流出。
慈默走上前,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水有些凉。
就像含羞草一般,水流一被碰到就缩了回去,形成了一汪垂直于地面的清泉,完全不受重力的作用。
慈默从这“水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瞳孔有些扩散,一脸茫然。
这时,一片被风吹起的花瓣飘了进去,穿过水镜进入到了里面的世界。
慈默看见,镜中的倒影抬手抓住了那片花瓣。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什么也没有。
第7章 穿越
慈默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在看到对方手中攥紧的花瓣时,忽然大梦初醒一般,呼吸急促,浑身发冷。
好像笼罩在他周围的迷雾被突然吹散,慈默清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极度的恐慌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慈默根本跑不快,只能扶着树干踉踉跄跄往回走。
他没有看到的是,水镜中的倒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右手无力地垂下,被捏折的花瓣落了下来。
倒影的周围,并不是草木的影像,而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不远处还有一排垃圾箱,像是某个幽暗潮湿的小巷子。
慈默来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把鞋给跑丢了,而倒影也是光着脚站在地上,脚趾轻轻蜷缩着。
随着跑出的距离越来越远,慈默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一头无形的猛兽追在自己身后,稍微慢上一点就会被它吞吃入腹。
那种头疼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慈默现在反而有些喜欢这种疼痛,起码能让他清醒。
没了鞋子,他却丝毫没有降低自己的速度,摔倒了也会立马爬起来。
终于,他凭借较为出色的方向感原路跑出了森林。
风暴已经过去了,街上没有一个人,只留下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广告标志。
慈默站在路中央,一种整个星球只有他一个活人的悚然感从心底升起。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把他从这种状态中拉了出来。
慈默掏出一看,是冯川给他打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问了句“有事吗”。
对面立马开始骂骂咧咧。
冯川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快要爆炸了,他发疯一般找了慈默一个晚上,给他打了上百个电话,好不容易联系上了,结果这人上来就是一句无关痛痒的“有事吗”,这什么意思,耍他玩呢?
慈默现在脑袋有些昏,只感觉耳边的声音云里雾里听不真切。
冯川的那些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他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慈默只觉得自己置身海底,头重脚轻,无形的力量拖着他,耳膜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怀疑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冯川迟迟听不到他的回答,发了通脾气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你……没事吧?”
慈默想,我当然没事啊,我只是一条鱼而已,能有什么事。
他把这话说给冯川听,电话那头的冯川瞪大了眼睛:“你喝酒了?!”
慈默说,我不知道,或许吧。
记忆变得模糊,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喝过酒,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去过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这条小鱼该回家了。
冯川只感觉世界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要知道慈默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
自己曾经硬逼着他喝过一点,说这是长大成人的证明,结果慈默在两分钟之内醉得七荤八素,随便来个人都愿意跟着走,吓得冯川再也不敢给他喝酒了。
冯川想,这人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才一个人跑出去喝酒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开玩笑,自己会在乎这些?!
冯川冷言冷语道:“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可是慈默却拒绝了他:“不用,我要回家了。”
说完,慈默觉得对方的声音嗡嗡嗡很烦躁,像只苍蝇,便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要回家……他记得地址,坐飞船就可以回去。
他一个人走到售票处,正好碰上打着哈欠来上早班的售票员。
对方看着他一脸震惊,问他是不是被抢劫了,差点当场就要报警。
也不怪他误会,慈默现在的样子着实凄惨了些——
脸上还带着伤,衣服凌乱,后背被树杈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脚上连双鞋都没有,像是逃难到这里的。
慈默递过去一些钱,说他要买票。
售票员看出他状态不正常,以为他是被吓着了,温声细语道:“小朋友,你爸妈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跟叔叔说说好不好?”
售票员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情不自禁对落难的少年生出些保护欲。
慈默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了爸妈两个字,以为对方觉得自己没成年,不让单独买票。
于是,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重复了一遍要购买的班次。
售票员拗不过他,只能帮他办了业务,然后塞给他一双备用的鞋子。
系统里能够看到,慈默是昨天晚上才来的,买的还是旅游票,应该是集体活动。
怎么只过了一晚上,就要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甚至还不愿意说发生什么了,那或许不是遇到了抢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