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166节

  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帮青年拉开了椅子说:“你先坐。”
  纪轻舟闻言便在餐桌旁坐了下来,见对方依旧站着他椅子旁未动,疑惑问:“怎么,还有安排吗?”
  解予安点了下头:“稍等会儿。”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包间门便被敲响开启,穿着衬衣马甲制服的服务生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小提琴手。
  那拉琴的进入包间后朝着客人点了点头,便先站到一旁,准备等会儿演奏。
  至于那服务生,手里并未端着餐盘,而是拿着一台可折叠的袖珍柯达相机,礼貌询问:“两位先生,请问是在用餐开始前照相留念吗?”
  纪轻舟立即仰头看向了解予安:“这也是你安排的?”
  男子面色淡然地应了声,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外套衣襟,也不知是在回答谁的问题。
  纪轻舟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眉:“哇解元你也太会做人了……我说你下车的时候怎么还穿起了外套,打起了领带。
  “安排了这环节你不提醒我一声?我们第一次合照,你就让我这么水灵灵地带着一身班味来了?”
  “你还要如何打扮?”
  解予安垂眸看向他道,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将眉眼露出些许,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怎样都好看。”
  接着便站在他椅子的左后侧,朝着服务生点了下头,示意可以拍了。
  纪轻舟也就是借机发个牢骚,倒也并非需要怎么打扮,对于自己的长相,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见解予安站直了身体,便也稍稍挺直了后背,正了正色看向那相机的镜头。
  “两位先生请准备,三二一……”
  在服务生按动快门前的几秒,解予安突然抬手绕过了他的后背,搭在了他的右肩膀上。
  感受到那透过衬衣面料传来的温热体温,纪轻舟不禁微微扬唇,露出一个随性的笑容。
  ·
  吃完烛光晚餐,回到解公馆已接近夜里八点。
  初夏夜晚的暮色宁静惬意,皎洁明月悄然爬上了树梢,洒落一片银白月光。
  两人说笑着穿过门厅,进入大厅时,恰好碰上了解予川夫妇从东馆的走廊出来。
  见他们回来,解予川率先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过完生日了?元元准备的惊喜可还对你胃口?”
  后半句话他是朝着纪轻舟问的,话语中带着股明显的揶揄之意。
  显然这位思路稍显迟钝的男士已经知晓了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
  “简直太对胃口了,终身难忘的惊喜。”纪轻舟淡笑着回应。
  解予安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你的生辰,母亲去苏州前特意提醒过,我们原本还商量着今晚给你过个生日,可惜元元早已制定了计划,不过我和宴知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会儿叫佣人送到你们房间去。”
  解予川似乎担心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够受重视,特意解释了两句。
  旋即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解予安道:“对了,你去接待室一趟,父亲有事同你说。”
  “嗯。”解予安应了声,转头看了纪轻舟一眼,接着默不作声地走向了东馆的走廊。
  纪轻舟刚下意识地想要跟过去,解予川便叫住他道:“诶,轻舟,留步,我同你说几句话。”
  纪轻舟顿然止住了步伐,跟随着对方的眼神示意,和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声询问:“怎么了?”
  大厅里回声较大,解予川就稍稍压低了音量,神色从容道:
  “月底那批大货做完后,暂时先别做新货了。宣传广告也歇一歇,我这里收到消息,工商各业的局势氛围皆有些不稳定,兴许会酝酿起大规模的罢工运动。”
  纪轻舟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头道:“这我知道,昨日我们同业公会的聚餐,也谈到了这件事。”
  对于罢工运动,他早知晓其势必会发生,规模最大时甚至会席卷工商界各行各业,所以当初才砍掉了近一半的夏季新款。
  而昨日参加同业公会的活动时,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暗中汹涌的氛围,做好了届时跟随公会意志闭店罢市的准备。
  “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同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其他也没什么事了,祝你生日过得愉快。”
  解予川笑意温和地说了一句,旋即便走到赵宴知身旁,同妻子一块上楼。
  纪轻舟见状也转身迈步进了东馆走廊,步履轻巧悠然地前往尽头的会客厅。
  本想着去小会客厅那坐会儿,等解予安聊完了再一道上楼,而当他从解予安所在的接待室门前经过时,却听见解见山的声音透过那未完全闭合的房门缝隙传了出来。
  “去做这总教官虽也于你身体无益,但好歹是在学校,而非军队……”
  听闻某几个字眼,纪轻舟不禁顿住了脚步。
  静静地听着里边传出的话语,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你跟着我锻炼这数日,种种决策裁断我看在眼里,说实话,你在商业这行之潜能资质要比你兄长优异得多。但你既不情愿做这行业,身为父亲,我看着你整日怏怏不悦的,心里也不甚痛快。
  “如今金陵军校又给你寄了这聘请函,我与你母亲仔细商量过,只要你小心注意些身体,我们不会阻拦你。”
  屋子内,解见山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前,望着对面修长挺拔的年轻男子,缓慢沉稳地说着工作之事。
  固然心底更希望能培养起小儿子接自己的班,但也不想强迫对方改业,相比过去,在军校就职好歹还安全些,总教官之职务也可称得上是一个前途明朗的开始。
  解予安闻言微微颔首,并未表露什么情绪。
  但解见山知晓他未当场拒绝,便是有意向接受这职位。
  他轻轻叹了口气,沉吟了片刻,似不经意提起道:“对了,你小时候的邻居,时月姑娘如今也在南京念书,她常写信问候你母亲身体,是个懂事有学问的姑娘,当初若非你大伯逝世,是准备给你们定娃娃亲的,算是有些情分在,你受伤回国后,她也一直惦念着你。
  “真去了南京,都是同乡,不妨照顾一下那姑娘。我们家祖训虽如此,但小纪……特殊情况,变通一下未尝不可。”
  “工作我会认真考虑,后者就不必了,我有妻子,不方便照顾别人。”解予安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干脆地予以了回绝。
  说罢,见他父亲被噎得哑口无言地闭上了眼睛,就直接转身走向了门口。
  接待室外,纪轻舟单手插着裤子口袋,背倚着墙而站。
  听见那皮鞋碰撞地板的脚步声靠近,便稍稍站直了身体。
  解予安拉开房门出来,转头对上他不含丝毫笑意的眼神,不禁眉头微动。
  张了张唇,又什么也没说,关上房门后,拉着他的手朝东馆尽头的小楼梯走去。
  第137章 分房睡
  沿着东侧的楼梯上到二楼, 一路无言。
  一回到卧室,关上房门,纪轻舟便抽出了手询问:“南京的工作是什么意思, 你要重新入伍?”
  解予安打开了大灯,转头见他面色不愉,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嗓音平稳地解释:“是金陵军校, 请我去做总教官。”
  “听你这口吻,是已经决定了是吧?”纪轻舟不苟言笑问,“不是说好了改业从商吗?你又要走老路?”
  “只是教官, 并非重新入伍。”
  “都去金陵军校了, 离入伍还远吗?”
  解予安抿了下唇角,似有些无奈,又无从反驳, 便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纪轻舟望着他这沉默的表情忽地嗤笑了声, 眼前人这副不冷不热又冥顽不灵的态度, 他实在是熟悉得很。
  当初刚进解家,每次和解予安沟通不畅, 对方就会挂起这么一副难以揣测的冷然表情。
  一瞧见男人这副神色,他便禁不住有些气闷。
  但毕竟不久前解予安才给他过了生日, 纪轻舟也不想和他吵架, 便稳了稳心神,坐到了沙发上, 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透了会儿气, 冷静地开口:
  “不管你父母亲什么态度,这件事我不同意,你不能去。”
  “为何?”
  “你说呢?医生叫你静养, 你却要去做教官,真进了军校你难道不会以身作则吗?我不信。”
  “我也很重视我的身体。”解予安认真回应道,即便年纪小的时候不当回事,经历过这一年多的伤痛与失明,他自然也懂得了量力而行。
  “我答应过你们会好好锻炼休养,你完全不必担心那么多。”
  纪轻舟顿了顿,道:“反正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有何危险?”解予安反问,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这般态度坚决地反对。
  即便是他父母,也不至于到这样无可商量的地步。
  见纪轻舟蹙着眉不答,他兀自揣摩了一番对方的心绪,迈步走到了茶几旁,半蹲下身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道:
  “此事我还在考虑,即便是接受这职位,每有休假我也定然会回来陪你。”
  “你觉得我是舍不得你出远门上班?”纪轻舟挑眉看向他,“我没有那么粘人,如果只是份普通工作,你出差几个月我也不会说你什么。”
  “那究竟是何缘故,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理由……
  纪轻舟闭了闭眼,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退伍前你才二十岁,年纪轻轻的就升到了上校,在战场上你一定很骁勇很有天赋,但你的性子就不适合去南京那个圈子里混。”
  解予安不解:“何以如此武断?”
  “这还要问我吗,你去问信哥儿,问问你母亲,你身边的人谁不清楚你的性格,你连打麻将都不会,连看个黄书都要自我惭愧,脸皮这么薄,底线那么高,你怎么跟他们混?”纪轻舟一口气说出实话道。
  倘若说他早两日还不太能肯定,解予安的“英年早逝”会否是出于别的意外之祸,而今听闻他要去南京,便敢确定邱文信所言的不能展开细讲的横祸,最初的起因必然是因为他接受了这份职业。
  之后的国民政府有多么混乱他是知晓的,而解予安的性格太刚直又固执无比,一双眼睛清明锋锐,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几年的南京可能还好些,之后呢,一旦进了那个圈子,就相当于一把尖刀架在了脖子上,都不说同流合污了,但凡他不能对某些行径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半会被拿来祭刀,届时无声无息消失都算体面的,只怕死了还要给人背锅做替罪羊。
  可后世之事,他又能怎么对解予安解释?
  即便他真的和盘托出了,对方也不见得会因为怕死而不去执行他的理想。
  “反正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纪轻舟抽出了手,抬眸对上他严冷的目光,张口便说出了一句毫无顾忌之言,“你非要去的话,我们就离婚。”
  这二字一出,房间内霎时阒然无声。
  四目相视间,连呼吸声都像停止了,气氛死一样的寂静。
  解予安眸光微有颤抖,良久,才低沉地开口:“纪轻舟,你拿我当什么?”
  “你又拿我当什么?”纪轻舟抬起眼睫,言辞平缓地质问:“一年前我便劝你从商,我劝了那么多次,你嘴上说考虑,其实从来没有往心里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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