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139节

  纪轻舟垂眸扫了眼,抽出手将他的手臂推了回去,同时又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的鞋跟,提醒他注意场合。
  这时,解见山听见他们的话题,倏而放下报纸,朝纪轻舟道:“对了,你所交的那两张设计图,我们看过后,都觉得校服那一套很不错,简洁、舒服、体面,也有新意,但体操服的设计……”
  他话语稍稍停顿,摇了摇头道:“不大合规矩。”
  纪轻舟便抬起眼来,直起身体问:“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第113章 微光
  给女中设计的校服, 纪轻舟在问得那所学校的名字叫做“树蕙女子中学”后,便以“蕙兰”为灵感,选择了较为清新、淡雅的绿色和深蓝配色。
  校服的款式是后世较为常见的四件套, 米白色的衬衣,配上深绿色的长款百褶裙,随着季节的变化,叠加了蓝绿格纹的小马甲, 以及一件褐灰色的中长款风衣外套。
  服装都是基础的廓形,简洁、经典但足够优雅和耐穿。
  秉持着精简的理念,除了面料本身的花纹, 就只在衬衫、马甲、外套的胸口绘制了一个暗金色的校徽刺绣, 其余则毫无纹饰。
  至于这校徽标识,其实学校的创办人都还未找人设计,他便在绘制时, 依照学校名字的直白解释, 勾勒一个近似蕙兰的简单图案, 放在胸口位置,标了个“树蕙女中”的名字。
  这一套校服, 说实话乍一眼看去有些唬人,同这个时期的女中校服全然不是一个风格。
  在开始校服的设计工作前, 纪轻舟特意去打听过其他女校的校服, 一般公立女学,标配基本都是高领衣衫和黑色长裙的文明新装。
  私立女中或教会学校的校服则花样更多, 有的端庄朴素, 上袄下裙,同日常装束差不多。
  有的则是中西合璧式,竖领窄袖的中式内搭, 加上黑色丝绒或是夹棉的短袄,再搭配西式的百褶裙、黑色洋袜和小皮鞋,不能说多么好看,但也分外洋气。
  总结以上,基本都是带有中式元素的,这是这个时代独具的特征。
  纪轻舟起初也考虑过设计袄裙式样的校服,但他终究不擅长这类风格,画来画去都很普通,毫无标识性。
  最后还是选择了走在自己的舒适区,完全采用了西式制服的款式,就算作为时装穿上街也相当美观。
  至于面料成本,纪轻舟构思图稿时就已计算过,整套衣服的面料使用同一般的私立女中校服其实差不多,当然洋服的制作成本会相对高一点,但也高不到哪去,总体还是一套简约轻便的服饰,只不过由于色彩款式的搭配和叠穿营造的时尚感,会显得较为高档复杂而已。
  他还生怕因为太过时新,令校董事乍一看,觉得成本高昂,不予通过,特意在设计稿上解释了这点。
  至于体操服,配色与校服一致,上身是深绿、米白、深蓝三色宽横条纹的长袖网球衫,下身是棕褐色的直筒长裤,配上一条横条纹的编织腰带,总之是十分精简的设计。
  除了胸口的校徽刺绣,就几乎什么装饰物,任谁看来,感观都非常的便捷和舒适。
  纪轻舟递交设计稿后,觉得自己绘制得已相当保守,全是不露脚踝和手腕的设计,领口都遮挡得严严实实,总不至于因为尺度问题被淘汰。
  故而听见解见山说他画的体操服不合规矩时,他第一反应便是,那网球衫的颜色太多,看起来过于时髦,不符合清新简素的理念。
  谁知解见山却悠然开口道:“那操衣别处都不错,但怎是裤装的制服?有些不够雅观。”
  纪轻舟愣了愣,没想到他们所不满的竟然是那平平无奇的长裤,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约莫是他的沉默太过明显,连正翻阅杂志的解良嬉都不由得放下刊物,帮他说话道:“您那学校的操衣当是做操和运动时穿的吧,那想必穿裤装跑啊跳的,会更轻便也更安全吧?”
  “这我自然也有考虑,”解见山点点头道,“主要是我们同乡会的某位成员,想要将他的孙女送进去念书,便有些看不惯这操衣款式。良家女子在外都是穿裙装的,穿裤装活动,到底有些失仪,所以我想,你或许可在裤装外再加一条裙子?
  “为何要这般多此一举?”
  解予安本不想接这话题,听闻他父亲又要给人增加工作量,就不禁刺了句:“您的提议,除了浪费布料,增添安全隐患,还有何实际作用?”
  话落,餐桌旁的氛围顿时为之一静。
  纪轻舟轻轻咳了声,打断沉默解释道:“正如良嬉姐所说,为了学生活动方便考虑,我就设计了裤装。这体操服想必是在学校里穿的,既然都是女子,哪怕不太雅观,也没什么影响吧?”
  解见山还沉浸在他儿子的话语中,实际他对这校服的设计没有什么特别感想,只是转达他们同乡会成员的意见而已,被几个小辈这么一说,也觉得这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相比学生的安全与舒适,有时也不必那么讲究这些小规矩。
  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听着纪轻舟的问话,还是下意识回了句:“这个么,学校亦会聘请男老师。”
  “得了吧,在女校教书的先生,哪个不是恨不得把脑袋低到桌子底下讲课的,谁敢多看学生一眼?我们可都盯着呢。”
  沈南绮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权威性的。
  听妻子如此一开口,解见山彻底没了话说。
  纪轻舟到底还记得自己的职业素养,就向解见山提供建议道:“改成裙装挺容易的,但我还是不建议改。你们要是实在介意,不如等招完生,定做校服前让学生自己投个票,毕竟穿着的是她们,以她们的意愿为先不是更好吗?”
  “让学生投票?这是个民主的提议,那回头我同他们商议商议。”
  既然有台阶摆到眼前,解见山就顺势走了下来,脾气很好地说道:“这校服的设计稿费,我记得答应你是六百元吧,这笔钱等会儿吃完了饭,你来我书房取吧。”
  纪轻舟没想到他这样痛快,甚至都还未正式确定,就愿意支付这高昂稿费,良心发作问了句:“别的不需要改了?”
  解见山微微摇头:“除去裤装的问题,我们同乡会看过你那画稿的都说不错,新颖雅致,有品味,亦有辨识度,就无需再改了。”
  “这倒是句实话,你画的那套校服是蛮好看的,”沈南绮笑吟吟接了句,“若非我们学校不需要统一校服,我也想请你给设计一个。”
  解良嬉眉角略扬:“听叔父叔母这么一提,我都好奇了,是怎样的校服令二位这样一致地赞叹。”
  “这个么,”解见山又拿起了报纸,气定神闲道,“待四五月份,你去那学校门口转转,便可看到了。”
  ·
  毕竟是正月十五,夜饭结束后,一家人又在大餐厅喝茶闲聊待了大半个钟头,最后每人吃了碗桂花香馅的汤圆,才各自回房间休息。
  夜晚,窗前的枯枝树梢上挂上了一轮明月,澄净光辉洒落窗台。
  东馆二楼的卧室内,给解予安放好洗澡水后,纪轻舟便拿着画本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画起了稿。
  今日见解良嬉去理发店烫了个卷发,蓬松的黑色卷发搭配她那黛眉朱唇的妆容,分外具有野性美感。
  他当时便有灵感闪过,心底浮现出了时装店下一季上新的主题,于是一回到房间便兴致勃勃地开始画稿。
  时装屋的装潢布置他预计是在三月中可以收尾,但工厂的订单出货需要一定时间,所以预备四月中旬左右开业。
  首批上架的衣服都是春夏款,上新不多,也不算少,目前决定是二十二个款式。
  后续暂定每月上新三到五个新款,维持顾客新鲜感,每一季上一个新系列,具体则视门店售卖情况和工厂出货速度而定。
  以春夏装给他的品牌店开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倒并非是什么春季开业,有欣欣向荣感的抽象理由,而是相对秋冬款,春夏季度的服装面料更为轻薄,加工更快速,方便他们出新货,成本也更低廉一些。
  按照他同工厂的商谈,春季单品的加工价,哪怕较为复杂的款式,三元以内就足以搞定。
  而像夏装一些简单的款式,甚至单件一元的加工费都不需要,即便加上面料成本,最多也就三到五元,高不到哪去。
  而届时的售价,既然是做高端成衣,纪轻舟准备将春夏季度的单品售价控制在十五元到四十元之间。
  再往上加,就很难卖得动了,那些太太小姐即便追求时髦也不是傻子,有这钱不如多等些时候,做高端定制。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担心,一开业就放上二十几个款式,卖不出去的话,后续出新款的资金都周转不过来。
  于是便准备在开业时,在店里办个小型的时装发布秀,邀请业内有名的裁缝、喜好时尚的老顾客来看看衣服、吃个茶点,再请几位模特试穿衣服,办个小小的走秀。
  之后倘若模特愿意,可以站在店外,或者去那些大型的户外场合,比如跑马场,去做个宣传。
  时装画能转化的客户终究不高,这种宣传场合最好还是得请宋记者去拍几张照片,他可以为此花高价在《摩登时装》和沪报上买个广告位。
  至于女装模特的聘请,他暂时还未有特别好的选择。
  要是可以请良嬉姐出面就好了,但以对方那大家闺秀的身份必然不会愿意做模特,顶多请她去店里看个秀,充当下门面就不错了。
  一边思索着,一边画着稿,给那撑着下巴、面容绮丽的女模画上一件风格乖张的黑色皮夹克。
  正当他因灵感迸发而心情舒畅时,解予安洗完了澡出来,黑发半湿地带着一身潮热水汽走向靠窗的沙发。
  纪轻舟听见声响,扭头望了过去。
  在对方路过自己身旁时,有些手贱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尔后不等男人反应,便倏然起身搂住他脖子,往他唇角轻啄了一下。
  解予安感受到体温的贴近,刚抬起手想要抱着他亲吻,对方又毫不留恋地抽身坐回了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继续画图。
  “……”
  听见那唰唰的笔触声响,解予安顿感自己又被戏耍,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闷声不吭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兀自地生着闷气,过了片刻,发觉纪轻舟始终沉浸工作,未搭理自己,便忍不住开口:“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纪轻舟抬眸瞧了他一眼,见某人神色不愉,就口吻轻快地回道:“今天我保证不加夜班,画完这个就专心陪你,好吗?”
  “此言我已听了不下百遍。”他冷淡地开口,话语里带着些许的怨气。
  纪轻舟假作没听见。
  过了一阵,差不多完成一张手稿以后,纪轻舟合起画本放到茶几上,抬头见解予安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冷峻神情,便起身过去,挑起他的下巴想亲个嘴哄他开心。
  结果弯腰俯身还未亲到,对方就撇开他的手指,扭过了头去。
  “唷,还生气啊?不就刚才没理你嘛,小元宝年纪轻轻的,怎么气性这么大?”
  难得在想要接吻的时候,看见解予安摆出这副爱搭不理、凛若冰霜的模样,好似不情不愿要被强迫似的,纪轻舟觉得颇有意思。
  便又捏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脑袋转了过来,“给不给亲?”
  解予安沉默地迟疑了两秒,再度扭过了头。
  “行,那我去洗澡了。”纪轻舟当然知道他在耍什么小脾气,也没生气,随即就松了手,转身去衣帽间拿睡衣。
  听他当真就这么走了,解予安一时愈发气闷。
  暗暗思忖,等头发晾干以后,便直接上床休息,今晚绝不会再听信纪轻舟任何甜言蜜语的哄骗。
  于是,等纪轻舟洗漱完出来,便见某人正站在窗子前慢条斯理地拉窗帘,似乎预备休息了。
  他一声不响地踱步过去,走到解予安身旁,亲昵地拉了拉他的手指。
  解予安顿然站住了身体,也未抽出手指,只是摆着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道:“做什么?”
  “干嘛这么冷淡啊……”纪轻舟轻轻咋舌,一边若有似无地挠着他的掌心,一边口吻漫然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换了身新睡衣,想问你要不要抱抱。”
  解予安闻言心思便止不住浮动,想要斩钉截铁地说一句“不抱”,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地难以出口。
  就这么几秒的犹豫间,纪轻舟就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后腰上。
  解予安感受到那柔韧的体温透过轻薄丝滑的面料传来,顿时心跳怦然,手掌不自觉贴着衣料缓缓下滑,才发现他这睡衣和以往的款式不同,似是长衫那般连体的,而非上下分离的款式。
  “这是何时做的?”触摸到那柔软弹性的肌肤,解予安便不由得有些耳热,故意转移话题问道。
  “就最近啊,用打样衣剩下的料子做的。”实际纪轻舟不过是觉得那雪白的料子柔软舒适,想用来做件适合夏天穿的长衫。
  但做到一半又觉这料子有些单薄微透,不大适合穿出门,就临时改变主意,去掉领子,当做睡衣来穿。
  “没穿裤子?”解予安倏而问道。
  一方面固执地装着冷漠,一方面揽在他腰间的手掌又不肯松手,还将另一条手臂也环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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