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公子。”乐易有些担忧,因为子冉的锋芒太过于耀眼,即便除去了手足的威胁,可是她最大的威胁根本就不是他们。
“上将军放心吧。”子冉却并不担忧,“他是我的父亲,他了解我,我当然也了解他。”
“公子,过刚易折。”乐易提醒道。
“比起这个,我所获得的君王之爱,难道不是捧杀?”子冉问道,“我可以死在自己的自作聪明以及愚昧与无知下,但绝不会屈服于他的刚愎自用。”
“即使他将我囚禁起来,我也知道我的母亲…”子冉的言语变得有些哽咽。
乐易听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父子之间的隔阂似乎太过深远,“公子,其实大王对你…”
“我知道上将军想表达什么,我恨他,却也不恨他。”子冉道,“无论是作为君王,还是作为丈夫与父亲,他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可这个世间谁没有私心。”
“然即便我能够理解,也绝不是我可以原谅的理由。”子冉又道。
作为长者的乐易被子冉这番话所惊,他愣看着公子冉,“或许,您像的,并不是王,而是您的母亲。”
子冉回过头盯着乐易,每当提及自己的母亲时,他的眼里,总是闪现着不一样的神色。
而子冉的容貌与母亲十分相似,眉宇又有几分像燕王裕。
他看着乐易,早有察觉他对自己的母亲,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但究竟是敬仰还是爱慕,这个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子冉可以知道的是,乐易有着绝对的忠诚,对于她的母亲,包括她所留下来的子嗣。
但这份忠诚,似乎超出了一个臣子所为,这也是子冉一开始并不太愿意接近乐易的原因。
“我不像任何人,我仅是我自己,我是母亲的孩子,但不是她。”子冉向乐易说道。
“臣,明白了。”乐易遂拱手。
——阳华殿——
子冉来到了阳华殿的门前,恰逢王后从殿内走出。
姬蘅见到子冉,稍做了停留。
“今日没能让母后吃到新鲜的炙肉,冉,深感抱歉。”子冉亦停留,但却说的是今日狩猎之事。
“很快,公子便将权势在握,还在乎那几块炙肉吗?”姬蘅反问道。
“母后怎知,于我而言,不会是炙肉更为重要呢。”子冉又问道。
“想必今夜过后,公子将震惊整个燕国,乃至大周。”姬蘅道。
“大周…”子冉抬起头,望着黯淡的紫微星,“母后也在猜测吧,”随后她回过头,“我的疯,究竟是真还是假。”
“我以为我有了答案。”姬蘅道,“但今日我似乎又无法确定了。”
“云中君的聪慧,不禁让人惊喜,还有些让人害怕呢。”姬蘅又道。
“旁人可以害怕,但是母后,”子冉看着姬蘅,眼里充满了真切与诚意,“母后可以永远相信子冉。”
“永远。”
殿内,燕王裕还宫后,身体状态便急剧下降,还是随着一同入内的御医,用了些药才稳定住。
燕王裕躺在榻上,等着子冉的入见。
“大王,云中君到了。”
子冉脱去朝靴跨入殿内,行着与从前无二致的礼仪,“臣,子冉,拜见大王。”
燕王裕屏退殿内众人,没有立即让子冉起身,只是阴沉着脸色盯着她。
就这样过去片刻后,他才开口问道:“这下,可满你的意了?”他仍未让子冉起身。
“这都是大王的恩赏。”子冉回道。
“我的恩赏。”燕王裕低头苦笑,“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会借这个机会。”
对于徐德出的主意,燕王裕并没有加以怪罪,而今日宴殿上,也没有出现不可控的局面,君王没有震怒。
很显然,对于这个结果,燕王裕的内心,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大王是国君,如果不想要这个结果,大王早在一开始就可以阻止。”子冉说道,“大王也想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们吧。”
“看一看他们是否有能力承担得起这个风雨飘渺的国家。”
燕王裕冷着双眼,“我没有想到,李覃会被你救走,是假死么,你舅舅生前惯用的手段。”
“所以这个结局,还是让大王有些意外。”子冉解读着父亲的心思,“子由的事,您一早就知道吧,您对他的能力似乎有着自信。”
“可惜他和您的想法,并不相通,您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想做的又是什么。”
“所以他今天才会有那样的神情流露出来,他不是悲于自己的失败。”
“父亲,您到底想要什么?”子冉抬起头,质问着自己的父亲,“您真的…”
“有把我们当成您的儿子吗?”
第046章 子由之死
“还是说,我们从来都只是你为了巩固权力的工具。”子冉又道。
被长子如此质问着,燕王裕的脸色逐渐难堪,“子由或许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你不应该说。”
“所以我应该感谢您吗?”子冉反问道,“父亲。”
“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一直站在这里。”子冉又道。
燕王裕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问道:“这个结局你以为是我想看到的?”
“因为它超出了您的预料。”子冉回道,“您想铲除的,是以姬於为首的,在燕国的姬姓一族。”
“说到底,我不过也只是您手中的刀而已。”子冉又道。
“你是燕国的公子,你应该明白燕国现在最大的敌人。”燕王裕说道,“这样的提醒,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子冉闭上眼睛,“我知道。”她回道,不知缘何,她缓和了自己的语气与态度。
或是觉察到了燕王裕的心思,无法掌控的危机感涌入了她的心中。
燕王裕挥了挥手,示意子冉退下,今日的夜宴,他并未对子冉做出惩处。
“臣告退。”
子冉离开了阳华殿,燕王裕倚在榻上,瘫软着身子,喟然长叹。
入殿来的徐德遂跪在了榻前,磕头请罪道:“大王,今日之事,都是小人之过,还请大王责罚。”
燕王裕侧过头,看着这个自幼陪伴在自己身侧的近侍,“你不过只是一个奴仆而已,何罪之有呢。”
“若非小人献言,今夜的宫宴也不会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徐德内疚道,“还涉及了两位公子。”
燕王裕听后,忽然颤笑了起来,适才长子的质问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是你进献的计策又如何,采纳的,是寡人,做最终决策的也是寡人。”
“若要说罪,是寡人之罪才对。”燕王裕又道。
徐德惊慌的抬起头,“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燕王裕的神色黯淡,身体无力带来的恐慌使他满腹猜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疑心占据了我的全部。”
“就连我的儿子们,我也感到不信任。”燕王裕躺了下去,怅然若失,“可是我是一个父亲,有谁愿意舍弃自己的儿子呢。”
徐德看着燕王裕,越发的觉得他陌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大王能够完全左右的,公子们都长大了。”作为奴仆,他只能尽力安抚。
然而却事与愿违,“是啊,他们长大了,开始觊觎父亲的一切,开始不受我掌控。”燕王裕说道。
“…”徐德沉默住了,他总觉得燕王裕越来越怪异,或许是因为病痛的原因,太医每每用的都是强药,治疗病痛的同时,也在损害着他的神智。
“夜深了,大王。”徐德于是提醒道,他将榻上的被褥盖到燕王裕的身上。
然而却被燕王裕一把拽住,“你说子冉,会不会也做出当年的事?”
徐德被吓了一跳,而后屈膝跪下,声音颤抖的说道:“长公子自幼陪伴于大王身侧,他的品性,没有人比大王更清楚了。”
“至于当年,小人斗胆一问。”徐德又道,“大王与公子之父子情深,可同大王与先王相比?”
“先王于大王,父子情分浅薄,以至于大王早早离宫。”
“然大王与夫人伉俪情深,对长公子疼爱有加,使凉薄之王室,存少有温情。”
徐德苦心相劝,“大王万不可因先王之事,而疑心于公子啊。”
燕王裕听后,稍稍冷静了些许,“罢了。”他挥了挥手,“寡人乏了。”
“小人告退。”徐德这才起身离去,至香案旁,案上的香炉正飘着一股青烟,整个大殿内都有一股宁神的幽香。
“哎!”徐德看着香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翌日
燕国冬天的夜晚十分漫长,晨钟响起时,天还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