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王,继先王后葬礼,与王后册立,还有…云中君将府邸烧毁,便又划拨了钱粮供冬官修缮府邸,今年秋征所收,几乎消耗殆尽。”对于当家国家不堪重负,大司徒邹衍有些为难的说道,“马上要入冬了,今年的岁计,怕是难以支撑。”
  “地官所虑,寡人当然知晓。”燕王裕道,他躺在病榻上,就连说话都没有办法一口气说完,“但是寡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这…”
  “大王,长公子的成人礼,可以一切从简。”跪坐在一旁的辛吾开口道,“并由此向全国推广,由王室开始,戒奢从简。”
  燕王裕再次看向邹衍,邹衍思考了片刻,“如若从简,春官可以想办法节留冬日的发放。”
  “王公贵族便罢,但将士们的供给不可以克扣。”燕王裕提醒道,“冬天要到了,北方那群胡人,必然会有所行动,我们不可能松懈丝毫。”
  “是。”
  燕王裕挥了挥手,随后便将辛吾单独留下。
  “相邦。”
  “大王。”辛吾坐得近了些,他与燕王子裕是自幼一同长大的。
  “寡人的身体,不知还有几年好活。”燕王裕无奈道。
  “大王切勿说这样的话。”辛吾连忙道,“大王洪福齐天,定会好起来的。”
  燕王裕摇了摇头,“于燕国,寡人已经尽力,功过就由后人去评吧。”
  “大王接手燕国,正是内乱外祸,满目疮痍之时,而今不过十五载,便有此安定,这都是大王的功绩,大王是贤德明主,定然能够得到先祖的庇佑。”辛吾说道。
  “有些事,你我兄弟二人就不要遮遮掩掩了吧。”燕王裕直言道,“在继承人的选择上,我从没有动摇过,你应该也是。”
  “大王…”
  燕王裕抬手,“但是寡人是燕国的君主,有些事不得不远虑。”
  他看着辛吾,“你有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儿。”
  辛吾对视着燕王裕,“是,年夏之时刚行笄礼。”
  “寡人想为其指婚,”燕王裕看着辛吾的神色,道:“新昌君。”
  然而在辛吾的心中,他所想要扶持的,只有子冉,不过想到子冉,辛吾的心中还有一层担忧。
  “你不愿意吗?”燕王裕又问道。
  “大王,臣不是这个意思。”辛吾低下头拱手,“只是小女为妾室所生,公子身份尊贵。”
  “那又如何,她的父亲是国相。”燕王裕道。
  辛吾表现的有所犹豫,但心中却并不抗拒,在燕王裕看来,辛吾是想将女儿嫁给子冉做妾室,而不是新昌君。
  “国君赐婚,臣替小女,拜谢君恩。”辛吾叩首道。
  “燕国如今的太平,是你我共同耗尽半生心血而来,我不能让燕国毁在我的手里。”燕王裕又道。
  “臣明白,燕国能有今日,很是不易。”辛吾回道。
  子冉从王后的宫殿中走出,撞见了入殿来的太子兴。
  一个六岁的孩童,却对子冉起了很大的敌意,“你来做什么?”
  子冉本不想理会,却不料太子兴又道了一句,“这是我阿母的宫殿。”
  子冉听后回头看了一眼,生气道:“那你阿母呢?”
  太子兴听到子冉的话,攥着内官的手,伤心的大哭了起来。
  哭声让殿内的姬蘅赶了出来,“兴儿。”
  对于阿姊所留下的唯一血脉,姬蘅很是怜惜。
  “姨母。”太子兴松开了内官的手,扑到了姬蘅怀中。
  “你怎么还跟一个孩子置气。”安抚好孩子之后,姬蘅朝子冉说道。
  “我看他聪慧的很。”子冉看着这般关怀太子兴的姬蘅,很是不高兴的回道。
  “他也是你的弟弟。”姬蘅又道,“那些争斗是长者强加在他身上的。”
  “那他可以舍弃这个身份吗?”子冉反问道。
  姬蘅听出了她心中的不高兴,“阿冉…”
  “既然不可以,那与他是不是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子冉又道,他阴冷着脸,对着年幼的弟弟,丝毫没有仁慈之心,“不知道怎么做人和收敛自己,如果没有人教他,那么我来教。”
  第014章 指婚
  姬蘅看着子冉突然沉下的脸色一愣,她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青荷。”
  “公主。”
  “把太子带进殿去。”姬蘅吩咐道。
  “是。”
  “我知道你不高兴,对于你,我不应该说那些话,不过,或许因为他是我阿姊所留唯一的孩子,所以我才会下意识的袒护。”姬蘅解释道,似在向子冉道歉。
  子冉看着她,本来不好的心情,因为这几句话突然释然,“我知道。”
  “就像我听到阿母的事情,也会失去判断一样。”子冉回道,“与阿母有关的人和事,我也会看得很重,所以我知道的。”
  姬蘅看着子冉,“你虽是冲动了些,却也明白事理,不会过于的固执。”
  “我想,你的父亲正因为了解你,所以才如此钟意,并选定你为国君的继承人,只是,你不喜欢那些强逼。”
  “他真的了解我吗?”子冉问道。
  “如果你的内心肯定,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姬蘅回道,“我想,你自己心里其实是最清楚的,只是某种原因,所以你痛恨。”
  “齐国对你父亲的评价很高。”姬蘅又道,“至少相比其他诸侯王,燕王子裕,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我不否认他是一个好的君王,但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子冉回道。
  “换成是你,又能否做得周全呢?人无完人,就如你我身上,也有诸般缺陷,可你能改变自己吗,你不能,所以你也没有办法要求别人去改变,你享受了好的一方,就要接受坏的一面,因为这才是完整的人,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你要做的,其实是与自己和解,只有这样,你才不会那么累。”姬蘅又说道。
  子冉对视着她,一双深邃而幽暗的双眼,似乎可以洞彻人心,仅仅是几天的相处,自己便被她摸透了一切。
  “与自己和解?”子冉看着姬蘅,“那么母后自己呢。”
  姬蘅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子冉的话,因为她知道,这是连她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适才你在殿中说的话,可还算数?”
  “啊?”子冉愣住。
  “昏定。”姬蘅道,“你不是要做孝子吗。”
  “当然。”子冉笑道,“儿臣绝不食言。”
  燕王的寝宫内,燕王裕单独见完辛吾,便又着人召见了新昌君子由与渔阳君子还。
  “子由、子还,请大王安。”
  歇息了片刻的燕王裕再次倚着凭几吃力的坐起,渔阳君子还见之,连忙凑上前搀扶,“阿父。”
  燕王裕昏聩时,子还守了一夜,而子还活泼好动的性格,也惹得燕王裕欢喜,所以早早的也为其封了君。
  原本燕王裕只是召见子由,恰好碰到了子还入宫请安,于是一并见了。
  “父亲的身体,安否何如?”子由恭敬的问道。
  比起备受器重的长兄云中君,与更年幼并受疼爱的弟弟渔阳君,子由作为次子夹杂在中间,备受冷落,只因他比渔阳君年长,遂一并封了君。
  这些,子由都十分清楚,便也从不与兄弟争抢,但随着年长之后的才德显露,与长子的疯症,燕王裕才将目光逐渐落到他的身上。
  燕王裕挥了挥手,“子由。”
  子由起身凑到父亲榻前,“儿臣在。”
  “寡人已与相邦商议,提前为你兄长举行婚冠。”燕王裕说道。
  子由听后,平淡的回道:“君子成人,理当婚冠。”
  “你与他只相差一岁。”燕王裕又道,“所以寡人想替你也挑选一个合适的妻子。”
  对于子由,燕王裕并没有用强硬的态度直接做主,而是先过问了他的意思。
  “儿女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由都听从父王的。”子由回道。
  “好。”燕王裕道。
  “父亲要为兄长指谁家的女儿?”渔阳君子还忽然问道,“能配得上兄长的,一定不会太差。”
  “是相邦辛吾之女。”燕王裕没有遮掩,直言说道。
  然而这句话却让子由和子还都大吃一惊,因为辛吾不仅仅是燕国的相,更是云中君子冉的舅父,以及拥护者。
  “父王,辛相为燕国,劳苦功高,儿臣…恐无法相配。”子由显得有些为难。
  “寡人自是先问过了辛吾。”燕王裕冷下脸说道,“况且,你是公子,是寡人之子,这没有什么不妥的。”
  “可是父王,”一旁的渔阳君子还很是急切,“辛相是长兄的亲舅父,如今燕国局势稳定,兄长若是娶了辛相的女儿,恐怕要起党争了。”
  渔阳君性情直率,受到宠爱后,其争心也越来越明显,这些燕王裕一直都知道,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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