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人忽然小声感慨道:“那燕王都已过天命,病入膏肓,若是公主能嫁得这位燕王的公子,就好了。”
  “是啊,无论年纪还是样貌与才学,公主与他都般配极了。”
  “时也,命也。”
  第009章 疯症
  细碎的议论声,传到了子冉的耳中,由于自己的失信,让她倍感愧疚。
  或许在她心中,今日亲迎,本该是她。
  房门忽然打开,子冉回过头,姬蘅换了一件准备入睡的薄衣走出,耳畔与颈间被打湿的碎发尚未干透。
  齐女多婀,便让不少燕国随侍感到惊艳。
  “燕赵多悲歌。”姬蘅开口道,“听着很是伤感呢。”
  “你问我什么是喜欢。”子冉突然说道,“我答不上来,因为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当我得知你要嫁给我的父亲时,我是不开心的。”她又道。
  “悲从心来,却无法告人。”
  “这是痛,是苦。”
  “它在我的心底,生根。”
  “滋长。”
  “阿冉。”再一次的,姬蘅唤着曾经同榻时亲昵的称呼,“你需要明白的是,你的不开心,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只有我的缘故吗?”
  “燕王是你的父亲,在我看来,你爱你的母亲,所以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母亲被人辜负。”
  “你的父亲迎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妻子,这才是造成你内心痛苦的原因,即便不是我,你也会如此。”
  “这不是喜欢。”姬蘅最后道,“至于我,我不需要你因为愧疚而如此,因为我们,本就互不相欠。”
  “我很感激你,当年在众多师兄弟中袒护我,与我一同说着,在他们眼里视为悖论的观点。”
  “与你摒弃前嫌相交,也是因为发现了你与他们不同。”
  “可人心最是善变,这世间的情与爱,真正能够长久的,我几乎不曾听闻。”
  “能以友人长相伴,又有什么不好呢。”
  子冉呆坐着,几番欲言又止,“我知道了,但我却没有办法保证。”
  “嗯?”姬蘅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我有了答案,就在刚刚。”子冉抬头回道。
  ——燕都·蓟城——
  经过几天的跋涉,迎亲队伍终于抵达了燕国的都城——蓟。
  由于燕王身体不适,于是派出了相邦辛吾与上大夫姬於率百官出城迎接。
  子冉骑马抵达都城,城中百姓翘首以盼,目光汇聚于婚车内。
  这是国君迎娶的第二位齐女。
  但,先王后的丧礼刚过,国君便迎娶了新的妻子,并且还是先王后的嫡亲姊妹,这便引来了燕国百姓的好奇。
  蓟城的风沙,要比燕南更烈,尽管有高耸的城墙做遮挡,但这风仍旧吹得姬蘅睁不开眼。
  “辛吾,拜见王后。”燕国的相邦辛吾走上前,率百官跪迎。
  国君正妻的地位与国君等同,为百官之君,故而行叩拜之礼。
  初次来到北方蓟城的姬蘅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勉强着睁开了双眼,向众臣挥了挥手。
  “公子。”辛吾又向子冉行了礼。
  辛吾是子冉生母的同胞长兄。
  见到舅舅的子冉很是高兴,她跳下马,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将自己的舅舅扶起,“舅舅。”
  辛吾见她受伤,于是追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噢,没事,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子冉一脸轻松的回道。
  “公子是从马背上坠下的?”辛吾惊慌道,“可有找医工看过,坠马不是小事,绝不可大意。”
  “医工看过了,一点轻伤,不碍事的。”子冉回道。
  辛吾看了一眼周围,旋即压低声音道:“公子,现在是非常时期,您务必要珍重自己,不可松懈。”
  子冉明白舅舅的意思,辛氏一族的未来与希望,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我知道的。”
  但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压抑,除了母亲之外,这些对她好的人,似乎都只是看中了她的身份。
  国君的长子,国君最疼爱的儿子。
  “大王在宫中。”
  子冉重新回到马背上,队伍沿着街道来到了位于蓟城正北方位的燕王宫前。
  让子冉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卧病的父亲,竟然乘辇从内宫出来,亲自迎接新后。
  才过天命之年的燕王,因为病痛缠身,格外显得老态,脸色也异常的苍白,他倚坐在步辇上,上气不接下气。
  子冉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背,姬蘅也从婚车上由宫人搀扶着走下。
  王宫内廷的寺人与宫人将新的王后簇拥着来到王的步辇前。
  “姬蘅,拜见大王。”姬蘅向燕王行礼道。
  步辇慢慢下放,燕王伸出手,示意姬蘅坐到自己身侧,“来。”
  一侧的子冉见到这一幕,眼眸突然变得怒红,她一瘸一拐的冲上前,“阿蘅!”
  几个宫人将她拦住,燕王向一旁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将公子送回宅邸。”
  姬蘅看着燕王伸过来的手,并没有伸手回应,而是自然的走到了他的身侧坐下,虽然同乘一辇,但中间却隔得尤为宽敞。
  燕王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收回道:“让你见笑了。”
  步辇被缓缓抬起,姬蘅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起伏,“妾与长公子是旧相识,大王应该知道吧。”
  燕王裕遂明白了什么,“你能问出这样的话,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子冉年轻气盛,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寡人想,你是明白的,王后。”
  一步三回头的子冉,看着步辇上二人有交谈的动作,便要挣脱左右,“放开我!”
  “公子,您就回去吧。”侍从在她耳侧劝道,“适才大王已经很不高兴了。”
  “今日是大王迎亲的日子,宫中大喜。”
  刺耳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周围的声音,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彻底激怒了子冉,于是动手伤了几个奄人,“滚开!”
  “公子。”幸而辛吾赶了过来,他有着与子冉母亲酷似的容貌,成功安抚住了差点在王宫中失控的子冉,他将地上掉落的玉珏拾起,并送还到了子冉的手中,“如果夫人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见子冉平静下来,辛吾挥了挥手,“送公子回去。”
  “是。”
  子冉离去后,辛吾伫立良久,身侧的从官忍不住道:“相邦,长公子这病…去年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知道实情的辛吾皱起了眉头,旋即看向正在举行昏礼的王宫大殿,“当年就不该将她送往齐国,结下这桩孽缘。”
  “相邦的意思是,长公子是因为王后吗?”官员惊道。
  辛吾回头,冷了从官一眼,官员立即弓腰低头,“下官多嘴。”
  “这关乎燕王室的颜面。”辛吾警告道。
  “下官明白。”官员拱手道。
  王后的册礼与国君娶妻在王宫内同时举行,燕王裕强撑着病体举行完了册礼。
  最后是在几个近侍的搀扶下,才回到内宫,继续完成合卺礼。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宫人将殿内的灯盏一一点亮,礼仪官奉上饭食与酒水,并将酒倒入对半切开以红绳相系的瓜瓢中。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礼官跪奉酒瓢。
  随后便有宫人拿起金剪,轻轻剪下燕王裕的一缕头发,待他们将合卺酒饮尽,便用二人的青丝,将分开的瓜瓢缠绕合一。
  正当要剪王后的青丝之时,燕王的一名心腹宦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大王。”
  在燕王裕的示意下,礼官便暂停了合卺礼,寺人走上前,弯下腰小声道:“长公子烧了都城的封君府邸,还砍伤了府中几名属官与侍从。”
  “外面的人都说,长公子疯病又犯了。”
  才为子冉平息疯病的谣言不过两年,子冉便再一次纵火烧了自己的屋舍。
  燕王裕听后,顿时气血上涌,差点没有缓过劲来,几个宫人将他扶住,“大王!”
  他的气色差比之前差得更厉害了,并大喘着气,“他…”
  若不是子冉身后有燕国贵族辛氏的支撑,他或许会另择贤良扶持,子由在他的考虑之内,但他知道子由身后的势力,根本无法抵抗齐国,且燕国很有可能会进入严重的内斗当中。
  “没人阻止他吗?”燕王裕问道。
  “长公子根本就不听劝,靠近的人都被他伤了。”宦官慌张回道。
  “扶我起来。”燕王裕吃力的说道。
  然而几个侍从刚将燕王扶起,他便吐撒了心中积郁的血,大婚之日,国君的血染红了合卺礼。
  “大王。”
  就在燕王裕一筹莫展,准备拖着病体亲自前往时,姬蘅跪坐着站了起来,并来到燕王的身前,“大王。”
  “请让妾前去,安抚长公子。”姬蘅侧身请求道。
  “你?”燕王裕虚弱的看着姬蘅,心有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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