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有一瓶，热乎乎的。
  和半瓶矿泉水一起。
  “侑，这是你的？”尾白阿兰拿起暗红色的易拉罐转了一圈。
  正忙着追宫治的宫侑脚步一顿，“什么？”
  “红豆年糕汤。”
  “怎么可能是我的。”看着被他们对话逐渐吸引止步的宫治，宫侑猛地发动攻势。
  “可是，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让我看看。”
  “猪头治站住！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又不是你的名字！”
  宫侑一脚踹开宫治，抢先一步夺下阿兰手中的红豆年糕汤，触手的瞬间他惊讶道：“居然是热的！大夏天这是疯了吧？”
  宫侑嫌弃地旋转着有些烫手的易拉罐，花里胡哨的封面看起来甜腻腻的，大概只有女孩子才会买。唯一特殊的是圆形底部有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字迹。
  则不已鸣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还有与惊艳字迹截然不同的是，在狭小的底部旁边还磕磕绊绊地画了个极具抽象的动物，好像在比心。
  “这是狗吗？”宫治凑到宫侑颈窝边偷偷瞄了眼。
  “不是松鼠吗？”宫侑摸着下巴认真说道。
  “明显是狐狸吧。”
  宫双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身后语出惊人的阿兰。
  “因为这里写着`狐，而且别忘了我们学校叫什么。”阿兰指着某抽象动物边上的字如是说道。
  宫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这极其细小到几乎要坨在一起的字，内心不禁腹诽道，这就是又菜又爱玩吗？不过，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就是敢不敢字写大点！
  “侑，这是谁送的？”
  “我怎么知道。”
  “不会有人喜欢侑吧？”宫治一脸「我不理解真的会有人喜欢这个混球吗该不会是鬼魂吧」的表情。
  “你为什么一脸'我不理解真的会有人喜欢这个混球吗该不会是鬼魂吧'的表情啊喂！”
  “这就是双胞胎吗……”
  “因为太不可思议了，果然是鬼魂吧。”
  “混蛋治，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是的，刚消停没一会儿的双胞胎大战又开始了。
  不过，红豆年糕汤仍被牢牢握在掌心。
  ……
  云居凪第一次见宫侑是在幼稚园。
  会注意到宫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双胞胎很特别。小朋友们都想知道真的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云居凪也不例外。
  他们很像，但还是有一些不同。比如侑的头发浅一些，而治深一些。又比如侑像逗哏，治像捧哏，一唱一和，没完没了。
  奇妙的是，从幼稚园到小学到初中，他们都是同一所学校。不过他们从未同班过，互不相识，只是听闻而已。
  相同的轨道，却留下截然不同的轨迹。
  上学时候，云居凪前往社团活动室的必经之路是排球馆。无论什么时候经过，总会看见宫侑在练习排球。有时候很多人，有时候两个人，也有时候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练接球，高高弹起，轻轻落下，脚步几乎没动过。
  每次单看他垫球，总给人造成严重的误解——排球是很简单的运动。
  可这跟她在体育课上打排球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无数次被自己的垫球砸到，手臂内侧总是通红一片。
  排球，很有趣吗？
  她不觉得。
  可有人一直在证明它很有趣。
  云居凪一直觉得宫侑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儿。和宫治不同，他完全不在意他的名声，也不在意他的人际交往，他好像什么也不在意。
  哦，除了排球。
  即使是亲耳听见队友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他也全然不在意，在拐角双手交叉抱着头，懒散地抵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她走近时那漫不经心的一眼，她至今难以忘怀。
  他执拗到变态。
  ……
  “小凪，准备吃饭啦。”
  云居妈妈轻轻拉开门扉，入目是熟悉的黑字白纸，铺满整个地面，甚至连墙面也没有放过，偌大的房间竟是没有任何下脚之处。
  “小凪，写完了吗？”
  云居凪正在打量自己新鲜出炉的字，被身后突然出声的母亲声音吓了一跳。
  “诶？不算写完吧。”
  “不是刚给半田老师交过作业吗？”云居妈妈不解道。
  “今天正好有灵感，就稍微尝试了一下。”
  “那一定是很好的作品吧。”云居妈妈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很满意。”云居凪确信地点点头，打算趁势再写一遍。
  “但是，现在，立刻，给我出来吃饭！”
  “遵命！母上大人！”
  ……
  宫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他看着手上空了的红豆年糕汤易拉罐，突然很想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于是，他破天荒地跑去教师办公室里，吵着闹着要帮国文老师改作业，每天批改不同班级的作业。但他硬是没发现哪本字迹和易拉罐底部的像。
  勉强从中挑了几本出来，问了对方，对方却总是一脸茫然。
  宫侑不禁想到，总不会是鬼魂吧？
  他站在无人的走廊里突然觉得哪儿哪儿都阴森森的。
  最后这个易拉罐被洗干净，留在了他的抽屉里。
  有一天他回家，突然发现易拉罐不见了。
  “妈，我红豆年糕汤呢？”
  “诶？我没有买过这个。”
  “不是，是我抽屉里红豆年糕汤的易拉罐！”
  “今天正好是可回收垃圾的日子，我给你扔了。”
  扔了？
  “这该不会是重要的东西吧？”
  重要的东西……
  宫侑感觉这辈子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丢下书包，向垃圾回收站狂奔。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居然在翻垃圾袋。
  臭烘烘的，脏兮兮的，而且繁多各色的垃圾袋混合在一起，他根本分不清。
  为了一个空易拉罐。
  他觉得他疯了，就像治说的一样。
  “侑，走吧。”宫治拍了拍宫侑的肩膀劝道。
  “我们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有可能早被收走了吧。”
  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他的好奇心基本不会持续很久。
  “我知道。”宫侑慢慢站起身，疲倦感席卷全身。
  “刚刚，你用摸过垃圾的手拍我的肩膀？”
  “……”宫治闻言掉头就跑了。
  “给老子站住！”
  少年巨大的分贝惊得电线杆上的乌鸦们扇翅高飞。
  ……
  时间告诉我们，人类永远不会因为什么重要东西的遗失而停下步伐。
  最多，最多只是偶尔会在自动贩卖机前点一罐滚烫的红豆年糕汤，偶尔的偶尔想会起罐底的字罢了。
  然后频率逐渐减少，被新的日常无一遗漏地填满空缺。
  但是，有些人很幸运。
  高中某一次部活休息时，宫侑瞧见排球馆外应援扇上的字迹，他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正当他自讨无趣转头时，那扇面忽的转了一面，他瞧见了好久不见的「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