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所有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一身凌乱,连脸上都还沾着灰的公子哥急急冲了进来。
  “他是我家的管事,是我逼他顶罪的!你们不要处罚他!”
  他喘着气。
  “小郎君!”中年男子急得眼睛发红,对着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好了。”李希言站在二人中间,“那日我亲眼目睹你家小郎君骑着这匹马,你再抵赖,本官就要算你诈伪之罪了。”
  “怎么是你?”小郎君明显也认出了二人,一脸意外,“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啊,好巧。”李希言盯着吴长祖夫妇,“二位说是不是?”
  面对这样的眼神,吴长祖夫妇瑟缩了一下。
  李希言一步一步走近:“你们说,巧不巧?同一匹马,不到七日,连续两次发狂都让你们给撞上了?”
  一旁的吴氏见状半明白半不明白。
  “您是说……什么?”
  这样淳朴的人怎么会想得到这些。
  李希言近乎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孩子命好也不好。
  “李少使说这话,草民听不懂。难道我们运气不好也是有什么错吗……”吴长祖一脸可怜的模样。
  “你是马夫吧?”李希言忽然伸手朝着他的头飞快掠过。
  他还未来得及躲开,李希言手指已经捏着了一根干草。
  吴长祖咬牙:“是。”
  “你知道这匹马是什么马吗?”
  “不知道,名贵的马,草民不认识。”
  “这是龟兹马,不是波斯马。”李希言强调道,“是性情极其温和的龟兹马。”
  张慈对马知之甚少,此时才仔细看了几眼。
  还真是龟兹马!
  “这种马发狂的可能性本就极低,更何况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发狂。”李希言随即问着张慈,“张县令有什么看法?”
  “李少使言之有理。可是,凡事要有证据。”
  他本来是不太喜欢绣衣司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二人的观点一致,只是他不能让这个年轻的绣衣使随意断案。
  “张县令说得没错,其实证据很简单,就在马肚子里。”李希言对着马主人问道,“你……”
  “小子梁曲。”
  “梁曲,本官现在需要剖开这匹马,查验它发狂的真实原因。”
  梁曲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还有别的法子了吗?”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你这匹马最近很是不对劲。”
  “确实……它老是蔫蔫儿的。”
  马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眨了眨微红的眼。
  “这马极有可能已经被下了疯马草这一类的药,就算我们今日不剖开它,它过不了多久也会死。”李希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命关天。”
  梁曲确实纨绔,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清醒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知管事被父亲指派为自己顶罪后,从家里逃出来自首了。
  “好,那你们……你们轻一点,别让它……”梁曲捂住脸,想要掩饰自己的泪,“别让它太疼。”
  容朗安慰道:“本来就要先将马迷晕才能动手。”
  梁曲透过指缝,窥视了一眼马儿,缓缓点了一下头。
  解剖马匹的事情交给了县衙完成,而李希言在这段等待的时间中去做了其他事——验尸。
  验尸房内,容朗已经换好衣裳,掀开了盖着孩子的那层白布。
  这个孩子,几日前还在他怀里……活生生的。
  此时,却已经是死人的模样——灰白的脸,惨青的唇。
  他的手有些发抖。
  “帮她找出凶手。”
  耳边的声音清冽却温暖。
  “好。我们要验什么?”
  “主要验尸体的手掌的小臂,要看清楚伤口是怎么形成的。”
  容朗挽起尸体的袖子开始查看。
  孩子的手臂上分布的伤口不少,还夹杂着很多灰尘,脏脏的。
  他伤口先清理干净,才看得清伤口的形状。
  “几乎全是挫伤。”
  “没有擦伤吗?”
  “极少。”
  容朗又验了一遍其他的部位的外伤。
  “其他部位的伤也是以挫伤为主,主要分布在双腿小腿正面。”
  “手掌上呢?”
  “伤口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已经足够了,不用再验了。”
  容朗一边给孩子收拾着遗容,一边问道:“姐姐,这些伤口能证明什么呢?”
  “孩子很有可能是被推出去的,而不是自己摔伤的。”
  “嗯?”
  “人被推倒的话是来不及防备的,所以会直接倒下。但是如果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就来得及反应,会用手去支撑自己的身体,从而会在手掌以及双手小臂这样的部位留下很多擦伤。”
  “那岂不是……”
  “这只能验证想法,并不一定准确。”李希言推开门,“还是要看看马那边的情况如何。”
  冬日的冷风让人脸上有些冷得发痛。
  “如果是真的,会怎么样?”容朗给孩子扎着小辫子。
  “你希望是真的吗?”
  容朗手上的动作一顿:“事实不会因为我个人的意愿而发生变化。况且……”他摸出一根头绳,把辫子绑好,“他们当时抛弃孩子的行为也是一种杀害。”
  “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找动机。”
  第64章 刑罚 “李少使?”张慈颇有些……
  “李少使?”张慈颇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李希言指了指带来的一个中年妇人。
  “这是本地的人牙子。你来说,两年前,高惠找你做过什么?”
  妇人有些胖,刚刚走得急,此时有些喘不过气,平复了一会儿才说道:“高惠两年前找民妇问买个孩子要多少钱。”
  “买孩子?买什么孩子!”张慈呵问。
  “是……是说要买个十岁的小姑娘。”妇人面露不屑,“说是做童养媳,还说什么要吃得少能干活好生养,还要长得好。这哪有事事都能占完的。”
  李希言打断她的抱怨:“你当时怎么回答她的。”
  妇人明显是有些怕她,立刻收起叉着腰的手,站直了些。
  “这要满足这些条件的孩子自然不便宜,民妇就给她报了价,说是要八十两。这都能做活儿的孩子自然是要贵些的,民妇可没乱要价。”
  “还有吗?”
  “有啊,她后来还问我六岁的小姑娘能卖多少钱。六岁的孩子可做不了太多事,只要不是生的好看的,都只能卖个二三十两银子。”
  一件往事,彻底揭开了吴长祖夫妇的面具。
  李希言俯视着二人,语气似乎毫无起伏。
  “两年前,你们二人生下唯一的儿子后,为了凑买童养媳的钱,就把主意打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最开始你们想卖掉孩子,却发现这孩子卖出去的钱远远不够。于是,你们就换了个法子。你在马匹食用的草料中掺了疯马草,又故意带着孩子往马匹会经过的集市等待时机。等马匹一发狂,你们就把孩子推了出去。第一次,遇见了我们,孩子得救了,但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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