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唔！”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沙耶这份偏离控制的状况。
五条悟仅仅只往少女的嘴里不打招呼地塞入了一颗刚剥好的粉红色棒棒糖，便轻易化解了对方升腾起来的不安。
与其说是化解，倒不如说是注意被转移。
像是专注力小到仅仅只能对某件事产生反应的单细胞生物，一瞬只顾得上接受味蕾传导而来的满足信号，沙耶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那样呆愣在原地。
她忘掉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将眼睛睁得大大地拼命地吮吸口中嵌入的糖果，周遭原本剧烈涌动让几个咒术师们警惕的杂乱波动顷刻间全然消失于无形。
“噢噢，看来有效果～”
眼见在第一时间控制了局面的白发教师只是点着头做出了一副“这样就放心啦”的表情。
“喂喂，这家伙果然很奇怪吧？”
禅院真希如同摆脱了什么禁锢般喘了一口气，她看起来明显心有余悸。
“刚刚那是什么……”
“我也察觉到了，好强的压迫感，”熊猫也表示了自己的感受，“像是突然被什么粘稠的东西从头顶浇下来压住了一样……”
狗卷棘则松懈了方才险些为了紧急施加咒言术所拉下领口拉链的动作，此刻同样一身冷汗：“……明、明太子。”
饭团语里，“明太子”的含义是“危险”。
——就在刚刚听到少女哀怯哭声的一刻，狗卷棘无端产生了一种脑浆被搅动晃荡般恶心难耐的感觉。
好在只是短短一瞬。
“五条，”家入硝子的语气已完全听不出先前的淡然平静，她皱着眉严肃看去，“别告诉我你打算将这孩子……”
“哎呀，哎呀，”五条悟似是为缓解气氛地摆摆手，“别这么紧张嘛，烤肉店快到咯？大家不是很期待么？”
众：“……”
现在谁还有心情吃那种东西啊！
学生脑海里皆是这样的吐槽。
搞不好这回五条老师你带回来一个超级不得了的家伙啊！
那样不正常的咒力乱流，再加上……
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对方亲口承认自己对那名婴儿表现出了明晰的“食欲”。
*
“倒是也理解你们的心情啦，不过苦着一张脸，再棒的美食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哟？”
烤肉店内，除了满脸喜色大吃着烤冰淇淋的五条，其他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看向对方身边一盘接一盘默不作声一个人就解决完十人份食材的白发少女。
“这是饿了多久啊……”
“她的食量绝对不正常吧！”
“就算是悟也吃不了那么多。”
“鲑鱼。”
手中挖动冰淇淋球的银色调羹于指尖旋转一轮，五条悟轻轻拉走了一盘白发少女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拖到眼前血淋淋未处理的生肉。
“嘛，虽然老师我也不太确认啦，不过姑且上，现在这种状况确实有些棘手呢……所以一直有在好好考虑。”
被抢走肉的沙耶并没有表示抗议，只弱弱看了正在着手帮她一片一片慢条斯理烤起肉来的白发男人一眼，面上有点不能立刻吃到的低落。
“你这家伙居然也会好好考虑吗？”
学生们纷纷表示出“一点不信”，喝了一小口啤酒的家入硝子也虚着眼微微点头。
“啊，总之。”
有些讶异地注意到一口吞掉刚被他从火架上夹下肉片就开吃的沙耶，五条悟多看了一眼少女仿佛感受不到烫度般在口腔一闪而逝的鲜红舌面，依旧将对话进行了下去。
“真希，可以把眼镜稍微摘下来一会儿么？”
“眼镜？”
禅院真希不解地皱皱眉。
“突然之间是要做什么？”
虽然不明白，但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单马尾的少女还是一头雾水地照做。
“咣当。”
只是，她接下来的举动显然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真希？”
“没事吗？”
“大芥？”
侍者闻声匆匆走来处理了被禅院真希不慎打翻的肉盘，在对方经过时，迅速一抬手的五条悟则将沙耶的脑袋整个往身上属于他那件外套的束领中塞了塞，整个动作做得不留痕迹。
等侍者一走，看起来已经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禅院真希直直盯视着五条悟掌心之下被按着脑袋神情有点迷迷糊糊的白发少女，几近颤抖地发问：
“你，究竟是……什么？”
“？”
和仍就一脸懵神的学生不同，放置下酒杯的家入硝子垂眸看了眼对面样貌依旧美丽精致的白发少女。
她看见沙耶恰好勾缠在男人手指与手腕的发丝水一般柔软地滑落，雪白睫毛簇拥住的眼眸迷离湿润，店内灯光昏暖照耀下微微泛出水润的唇瓣鲜红到娇艳，那不经意流露出惑人与妩媚的姿态，极易让人联想起怪治传说中蛊惑人心的美人蛇。
在她的眼中——尚且维持着这样一种姿态……那么，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呢？
“真希同学，你看到了什么？”
家入硝子将视线收回，感觉脑袋里杂乱无章的甜腻昏迷感消却下不少，才转过头，询问自额角缓缓落下一滴冷汗的自家学生。
“怪物。”
禅院真希颤抖着喉咙轻声喃喃。
似乎是这份描述并不足以传达她所视物的震慑，顿了片刻，她以更加不稳的声线补充：
“一个被剥掉全身的外皮、光凭肉块与血管堆积而成的怪物。”
第4章
基本上，沙耶只是一个依靠本能而活的生物。
有人给她吃的，就拼命吃，感觉跟着谁会有吃的，就跟谁走。
不会像人类一样考虑太多。
所以，关于五条悟在背后对那起事件进行了怎样的收尾处理，亦或是失去妹妹惠美子痛哭但是对她完全不管不顾的父母……有关那些不在沙耶考虑范围内的事情沙耶一律不知。
“所、所以，我以后……可以被五条老师饲养了吗？”
沙耶只知道、并且充满期待地问出了被告知的事实，用着充满期待的、热烈的、仰望神明一般的目光亮晶晶地看上来，小心翼翼问。
“啊，‘饲养’用在这里并不适宜啦～”
五条悟略显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后发。
“准确来说，是暂时由我监督……唔，监护？放心吧，烂橘子那边都是咒术师，看不出端倪的，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教会你尝试控制。”
一股脑说了一大堆，白发教师这也才后知后觉考虑到某个状况……脑袋空空的怪物少女到底能不能在短时间吸收消化他方才所表达的词义。
很显然，沙耶并没有听懂。
因为少女充满红晕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神迷目眩的表情，但那又看起来太过兴高采烈了，比起“无法理解”的听不进去反而更像是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所以才听不进去。
“啊……”
她晕晕乎乎地说，像是咏唱调一般自言自语。
“我好高兴，还是有人第一次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我会好好听话的，我、我以后什么都会为您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