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即便被撞的七荤八素,沐泠风还是在反应过来后的第一瞬间喊: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你永远也得不到天书!
  雾九冽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和他对视,咬牙问道: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沐泠风冷笑:如果余生都要屈居你这样的人之下,那我还不如去死。
  好、好。听着他刻意咬重的字音,雾九冽怒极反笑,捏着他下巴的手收紧,眸中透出一丝冷光。
  沐泠风觉得对方眸中好似有一潭幽水,甫一走进去,就会深深陷入其中,让他再无法挣扎起身。
  他那双漂亮的眼瞳渐渐空洞,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让他下意识想要听从此人,臣服于他
  不、不,醒过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即将失去身体控制权这一点让他极为惊慌,这极度的惊慌甚至都冲破了魂术,让他得到片刻清醒。
  雾九冽看他竟还能保持清醒,稍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倒也没急,而是垂下眼眸,欣赏着他痛苦的神情。
  他声音中透着与他面上神情截然相反的阴冷:便是你不愿意又如何?你的命都是我救出来的。
  既然你说是讨好,那你就留在这里,继续讨好我吧。
  你许是不了解我,我就是这般的人,不过那又如何?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微凉的拇指在沐泠风唇边滑过,我不能让你走,我要你留在这里,即便是怨恨,你的眼中也都是我。
  沐泠风咬牙瞪着面前这个和先前判若两人的人,感觉到难以置信,半晌才从齿间挤出四个字:不可理喻。
  雾九冽低低地笑了,似乎沐泠风的反应让他很是愉快。
  和疯子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也不能用寻常道德观去裹挟,而沐泠风也没有必要去了解他的想法。
  走吧,雾九冽冰凉的手指顺着沐泠风的手臂下滑,如同一条蛇在他手臂上攀爬,发出瘆人的嘶嘶声,直至握住他的手腕,和我回家。
  如恶鬼低吟。
  沐泠风没有动。
  乖,听我的,他的声音像是哄自己的爱人那般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满含威胁,我不想对你使用魂术的。
  他牵着他的手走出了草屋,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两人牵着手在后山散步。
  风停了一瞬。
  世界安静了。
  雾凇亭。
  下雨了。一女子坐在庭中,将手伸出亭檐接雨,静静地听着雨声,发丝与衣摆随风飘动着。
  怪了,她睁开眼,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心境竟也会下雨。
  说完这句话后,她面上凝了一瞬,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回头。沐泠风正站在不远处通往雾凇亭的走廊,低垂着头悲凉地看着她。
  收回接雨的手,她这次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吵大闹或是对他冷嘲热讽,而是缓步走出亭中,走到他面前。
  天书是你。他眼中复杂心绪交错。
  是我。他这话说地没头没尾,但天枢好像就是能听懂,不同于他的纠结,她轻笑一声,点头应了。
  沐泠风移开视线,喉咙艰涩,他其实做好了准备的,做好了天枢不承认的准备。虽说那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她现在就这样承认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真说起来,我最熟悉的人不是尊上,反而是你,只不过那时候你是人,我是书罢了。
  天枢缓缓道出,像是老友之间的交谈那样平和随意。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没有意识的,等我有了一点点意识后,却发现被一个仙人拿在手里,他带着我攻上了神界,说要做天底下弑神第一人
  可那非我所想,我并不想做他人的武器,到了后面,其实也不太喜欢魔界的生活。
  其实我喜欢的日子,就是在禁塔的那些年,或是像现在这样,住在这样的亭中,偶尔听听雨声。
  她感慨地一声苦笑。
  现在想起来,我最怀念的日子竟是和你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虽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思想,但我发自内心地敬佩你。
  你和魔界那些人一样,是真的会为了自己心中所想付出一切的,在你的眼里,世间万物是真正的平等的。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这是我的宿命,再加上我也活够了。
  天枢语调轻松,笑着看着沐泠风,而后正色,缓缓道出。
  我虽不是神,却可以造神,我要造的,是这世间真正的神。
  我选中你了,沐泠风,你最好争气一点,不要让我被别人抢走。
  刚才还与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幻化成了一本他再熟悉不过的书,落入他手中。
  她还有一点没有说出。
  只有这个人是沐泠风,才会放过魔界众人,尊重六届本身具有的规律,任其自由发展。
  沐泠风看着手中的天书,满面悲怆。
  一滴泪落在书封上,不知不觉地哭了,又或许,他早已经哭了罢。
  沐泠风回到那间草屋。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坚定。
  雾九冽看着与他涌动着同样神力的沐泠风,眸中燃烧着浓浓的兴趣。
  真有意思,上仙,我们是这么地相配,就连神力也是一模一样的。
  沐泠风蹙眉,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他右手中蓄起法力,蓄势待发。
  两人的脚边浮现出银亮的线,没有仙材阵眼,他便以气化形,依据此地地形完美地铺设出一个阵法。
  若是薛既明在此,绝对会拍着巴掌赞叹这个精妙绝伦的天然阵法,在沐泠风阵中,每一个胡乱长出的杂草好似在他的阵中也有了职责,简直是严丝合缝,由此可见,结阵人必对此地了如指掌。
  一时间,雾九冽暗中埋藏在后山的所有阵法尽数被他压制,再无法使出半分。
  由阵心而出一阵强烈的龙卷风,树林中万千叶片飞起,片片化作利刃,从阵眼中飞出。
  他抽出诛魔剑,二指滑过剑锋,冰冷的剑刃印出他的瞳孔,他猛地刺入身前地中。
  他惯以此剑作为阵眼,只是这次此剑却并非这个作用,而是
  雾九冽阵个人被定在原地,连同他先前所布置的阵法,在无法移动半分。
  可怖的龙卷风瞬间便摧毁林中树干,向被定在阵中的那个人卷去。
  这是他这些被关起来的时日根据此地地形,无数次实地考察与描摹所想出的招式,借鉴了郁北溟的春风泣血,将他阵法的杀伤力一下子拉高了一大截。
  那时他无数次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在院中起舞,无数次回忆起从前仙家的点滴往事。
  经由他这几天对雾九冽的观察和了解,雾九冽打法激进,透着来自原始森林的野蛮,并不会过分在意防御,而这,就是他专为克制雾九冽而研发的春风化雨阵,旨在分散消磨他的攻击,再一点一点地,摧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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