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杨沧闭着眼,并不理她,只有胸口明显的起伏表示那汹涌的怒气还未消。
  万齐枝乐了声,玩着手上的美甲,瞧着道:“杨沧,别太没出息了,为个男人把自己磋磨成这样。”
  她一向对女儿期许颇高,作为家里的独女,杨沧也向来心比天高,万万没想到在个穷小子身上重重跌了个跟头。
  “婚好不容易都离了,这泥窝里爬出来还得沾些泥点子,那些穷亲戚甩都甩不掉,你可别蠢到又让他们沾染上你。”
  这是还在为昨天杨沧对复婚的事松口做计较,她以前天天盼着杨沧清醒,但是她自己的女儿她清楚,做了什么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好不容易离了婚,绝对不能再和这么一家子人纠缠到一块了。
  她絮絮说着,像对着一具早已凉了的尸体发牢骚,除了杨沧还能看见的呼吸,她冰冷发白的脸和一动不动的状态,说死了也不过分。
  豪华温馨的vip病房,像一间停尸房,阴冷、沉闷、逼仄。
  随着推开的门,终于搅散了阵阵阴风。
  周轩刚从出生证明办理那里过来,他去走孩子的一些手续,第一步就要出生证明。
  在办理柜台后,女人看了他一眼,问:“爸爸是吧,你家孩子叫什么?”
  周轩顿了下,“抱歉,我过会来办理。”
  女人见过不少这情况,说:“名字想好了再来。”
  周轩拿着手里的资料回去,医院的电梯里总是那么多人,有一对夫妻也是刚从出生证办理那里过来,两人喜滋滋的讨论着孩子的名字。
  女人不断重复着:“王欢喜,王欢喜,是不是太土了这名字。”
  男人不乐意,“怎么土了,人生常欢,浮世随喜,我就想我家女儿天天都欢欢喜喜的,有什么土不土的,再说了,这名字里可都是她爸对她满满的爱。”
  “行行行。”女人好笑道:“就由不得别人说两句你起的名字不好。”
  “哼。”男人得意昂首,“我的女儿,当然得我来起。”
  他骄傲说着,手还扶着女人的腰,昨天生产完已经下地走路的女人还是得小心呵护。
  两人笑成一团,眉眼里都是年轻夫妻的甜蜜快乐。
  银白色的电梯里,冰冷倒映着周轩面无表情的脸庞。
  孩子的名字。
  即便不离婚,自然也是杨家人才能决定。
  第7章 无用的女婿 少年与女孩脸上青涩的笑,……
  7.无用的女婿
  周轩带来的问题,总算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闷。
  万齐枝兴致昂扬的和田妈讨论外孙女的名字,一连说了十多个,都被杨沧给pass了,就连王玉莲都开始出谋划策,说起自己以前雇主孩子的名字都叫什么,有什么寓意。
  杨沧没有参与,只时不时说个不表示否定。
  周轩从进来说了要孩子姓名后,便好似再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先去买了新的吸奶器,后又去办了其他能走的住院手续,接着抱着醒来的孩子在病房里悠了几圈,最后又重复上午的工作,拿吸奶器接了母乳。
  中间两人不曾说过后,病房里只有万齐枝和这个那个讨论外孙女名字的声音,只言片语的,没有问过周轩。
  他似乎也不在意此事,在万齐枝被杨沧连否了几十个名字垂下脸扫兴离开后,无事可做的他打算去楼下吃饭,然后回去。
  医院并不需要他留宿,杨沧显然也不想他留下。
  “名字我想好了。”要走的周轩被她的话拦住。
  他回头,看向中午还歇斯底里的杨沧。
  “什么?”他同样一派平静。
  两人总是这样,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次次尖锐到互捅刀子,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风平浪静。只有终于破碎的婚姻,表达了它在一个又一个深刻的洞孔后的不堪重负。
  “杨雾。”杨沧的目光从漆黑的窗外移开,落向周轩沉静的脸上。
  “雾,大雾的雾。”
  “好。”他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提出意见,只是像听到了一个指令后机械去做便可以,他回头,推门就走了。
  王玉莲闻言,心里喜悦又好奇,作为旁观者讨论这么久都想问一句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但看两人这相处方式,又觉心惊肉跳,什么话都噎在了嘴里。
  证明办理处,周轩重复:“杨雾,大雾的雾。”
  登记员随口攀聊,“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现在的女孩起名风尚是语柠、瑾萱、沐曦这样的,温温柔柔,一看就很女气,令人怜惜喜欢。
  周轩没有回答。
  登记员自己先回答了句,“哦,对,昨天晚上医院附近雾特别大,借景抒情,对得上,也挺有纪念意义的。”
  因为出生遇见下雨下雪,名字便带“雨、雪”的也不在少数。
  周轩接回出生证明,看着上面的“杨雾”二字。
  名字,他孩子的名字。
  事实上,从杨沧说“杨雾”,还没有补充是哪个字时,他便知道是哪个字了。
  昨晚他从医院出来已经不早了,周围雾茫茫却也没到看不见路的程度,他找到车往家回,凌晨漆黑安静的清城,路上的车稀少,雾气越来越弄,前路茫茫,整个世界都陷在混沌的白雾里,他像是陷在一场梦魇里,周围缥缈雾气里藏着阴森不定的黑暗,好似蛰伏的洪水猛兽要随时蹦出将人吞噬。
  他开了雾灯,按了双闪,平均时速不超过30的往家里去。
  只见那雾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包裹一般。
  清城很少起这么大的雾,在一场秋雨后,随着降温而来的是被白雾包裹的虚无。
  一束黄色的车灯穿行在白雾里,穿透力差的可怜,他看不清前路,就像看不清他这一场荒唐的婚姻过后的路是什么样。
  只有一片漆黑,混沌不堪。
  周轩把出生证明给了杨沧后,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他就离开医院了。
  杨沧拿着出生证明,握着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在这个世界的证明静静看了一会,最后给王玉莲,让她放进了柜子里。
  第二日万齐枝来,发表了一会对这个名字的不满意,不过木已成舟,她絮叨一会就没再说什么了,又挑剔起周轩的毛病来。
  “这都几点了,这当爸的怎么还没来?搞科研的心还能这么大,亲生女儿在医院,自己在家睡觉啊。”
  人就是这么有趣,周轩来的时候,万齐枝视他为无物,嫌恶他在眼皮子底下出现碍眼,他若是没来,那更是哪哪都不舒服,只觉得他占了便宜白捡了个女儿,她杨家吃尽了亏。
  因此哪怕万齐枝不想看见周轩,更不想她和自己女儿再有牵连,但这人真当甩手掌柜了,她也是一万个气不顺。
  杨沧低头喝着乌鸡汤,只当没听见她刻意的抱怨。
  过一会,门开了,周轩进来。
  万齐枝阴阳了几句,周轩像是早已习惯与麻木,自行做自己的事。帮孩子洗衣物,给孩子换尿不湿,替孩子擦洗身子,手总是不闲着,也是个眼里很有活的爸爸。
  万齐枝却笑了,“周轩,咱请有月嫂,你这当爸爸的,怎么净干些佣人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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