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从上山到现在,秦啸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听到林宛宁的声音,秦啸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面色沉郁道:“这山上的拳参正是时候,有了这东西,至少不会再死人了。”
“这不是好事吗?”
林宛宁疑惑,他为何看上去却一点儿都不轻松。
“是好事,可是你想想,当官的一句话,封掉了一村人的大半个饭碗,如今眼看着死了人,事情兜不住了,才重新开了山,你不觉得讽刺吗?”
“我们秦家靠山吃山,熬过了许多难熬的年头,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现在却因为一个草包,一句话就差点儿灭了老子糊口的营生。”
秦啸狠狠的嚼了一口谭小年新采摘的婆婆丁,神色复杂。
林宛宁理解他的心情,刚明令禁止采山的那几天,她眼看着他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很多。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愿意离开这里去上大学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啸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大学,那得是多么根正苗红的家伙,才能进的去的地方。
他成分恶劣,倒数祖上三代,全是地主。
不对,现在有了更洋气的称呼,叫做资本家。
“老子从来不想假如的事情。”
与其做白日梦,不如脚踏实地,多挖些值钱的药材养家糊口。
秦啸说完,埋头苦干,不一会儿,又找出了一兜子拳参。
他将上头的泥土抖落干净后,这肥厚的根茎就呈现出了漂亮的紫红色,林宛宁接过来时,这新鲜的拳参上还带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他一边挖,一边和林宛宁介绍:
“这是解毒止泻最好的药,也叫紫参,但是这东西就这么一个作用,没什么其他的疗效,以前县城很少有人收这个,估计这一波传染病之后,价格肯定要涨一波了,老子要多挖些。”
他吭哧吭哧的没一会儿,就在一堆草丛里又找出了一大片拳参丛。
“差不多了,先下山,把这些熬了,再拖下去,死的人更多。”
但谭小年明显还没挖野菜挖尽兴,尽管很想在山上多呆一会,但看到秦啸那张阴沉的脸,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灰溜溜的收起了叉子,跟在四哥屁股后头,一路扛着一堆拳参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草药还有野草,收获满满的回了家。
林宛宁只留了一部分野草,剩下的全都让谭小年给他的爷爷奶奶带了回去。
但谭小年见秦啸忙的脚不沾地,执意要留下来帮忙。
秦啸也没有拒绝,这小子打小跟他一块长大,彼此熟悉的很,使唤起来也顺手,有这么个跟屁虫在家,也省的劳累林宛宁了。
林宛宁就负责摘野菜,清洗那一堆他看不顺眼已久的萝卜。
三个人忙的热火朝天,林宛宁刚从隔壁邻居那里借到了一点冰糖,打算好好的施展一下身手,让秦啸见识一下,即使是这种最不值钱的笨萝卜,也可以做出可口的珍馐来。
但是她这边萝卜还没削完呢,就突然听到秦啸在厨房大声的训斥:
“你个兔崽子,我让你拿的是参片,不是大黄!”
林宛宁连忙放下手里的萝卜过去一看,只见秦啸指着地上拿包差不多的片状药材,正气急败坏的将谭小年骂了个劈头盖脸。
“你知道你刚才往那一盅汤锅里加的大黄,是主治什么的吗?”
秦啸语气恶劣,骂起谭小年信手拈来。
“怎么了?”
林宛宁不解的问道。
“这是泻药,最猛的泻药!”
“老子让你加些参片进去,是为了给那些快虚脱了的吊口气,你倒是大方,给老子倒了这么多进去。”
秦啸瞪着谭小年,他眉眼本就生的凌厉,鼻梁又高挺,生起气来,即使没什么表情,那张五官深邃的脸上也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感觉。
谭小年哭丧着脸,弱弱道:
“那、那再补些参片进去,来得及吗?”
泥腿子闻言,快气炸了。
林宛宁望着地上那两包形状差不多的姜黄色药材,不仔细看的确是容易混淆,这大黄比参片的颜色深些,也要略厚一点。
她连忙将那盅要从炉子上端了下来,打圆场道:
“不要紧不要紧,倒掉再熬就是了,你别凶他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有林宛宁撑腰,谭小年的腰板也硬了一些,刚才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现在立刻为自己找补道:
“就是,我也不是故意的。”
秦啸气急败坏的端起来那一锅被加了泻药的中药汤,正准备全都倒掉,却被林宛宁拦住,她温温柔柔的一笑:“我来吧,你累了,这些活就让我来干好了。”
林宛宁将这些熬废了的药,转身趁着秦啸不注意,全都倒进了自己来时带的那个大号军用水壶里。
她一边倒,一边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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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啸和谭小年还没将药熬出来,秦家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全都是乌央乌央过来求药的村民。
这次因为有了拳参,他还从其他有存货的采山人那里买了些旁的药材,和上次一锅粗粗熬出来的不同,秦啸这次分了好几种针对不同人群的不同汤剂。
“多大年纪了?”
“三十五。拉肚子,但是不发烧。”
“一碗这个就够了,两分钱。”
“好嘞!”
……
“你呢?”
“俺爹又拉又吐,快不行了。”
“分三次喝,夜里也起来灌一次。”
“记住了,必须熬开,喝之前吃点儿清淡的。”
“好好好,谢谢谢谢。”
“一块钱。”
“给。”
……
“你这些一共是十五块六毛八。”
直到这句话传来,在门后负责盛药的林宛宁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秦啸怕她被传染上,只让她在院子里盛药,盛好了递给他,再由他转交给外头这些病人。
只见来者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穿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头发也盘的高高的,脸盘子又大又圆,即使病恹恹的,也打扮的十分精致。
这大姐这样的行头,在这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秦啸这是,看人下菜碟?
林宛宁暗暗揣测道。
貂皮大姐一听就不乐意了。
“不是,一共三服药,几口喝完了,谁家好银敢收十几块钱呐?你当你卖金子呢?小心我去公社告你。”
秦啸冷冷的停住了拨算盘的大手,淡定道:“老子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告不告随你。”
见他不吃自己这套,貂皮姐又赔笑道:“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哪么能专宰自己人捏?”
秦啸懒洋洋的倚在椅子里,抱着双臂似笑非笑道:“你爱要不要。”
就这样,林宛宁眼睁睁的看着他用抬高了十多倍的价格,卖出去了好几份,单单这几笔,一下子就抬高了今天的平均收入。
这时候,谭小年偷偷的伏在林宛宁耳边道:“那都是些挣不义之财的,有钱的很,不宰白不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