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手中也没有几个子,想着要考察考察,回头带着江连星来摆摊卖符文。
  羡泽沿着摆摊的道路左右细看,她虽穿着深蓝色烟笼纱的弟子服,却不像一般女修那样披发,而是梳着凡尘妇人的同心髻,头上别着几朵素色玉兰。
  像是贵家女上元游街逛摊。
  却没想到走到各个摊上,有几位师兄师姐都认出了她。
  “你是羡泽?哎,没受伤吧?真的没事?我这几枚匿声符你拿着——不要紧!”
  “哈我听说你打了陆炽邑脑袋一巴掌?太解气了,你都不知道我用来拎丹炉的那个机巧,找他帮忙修了三个月都没修好!来来来这中品回春丹给你!吃了有劲儿,下次使劲儿点打!”
  “羡泽,我们反陆炽邑联盟小组,需要你的签字!你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小组,可以没有会费——”
  她没想到食堂前这条没有百丈的路走完,她怀里已经抱了一堆东西。
  羡泽觉得自己的魅力是其次。
  关键是陆炽邑到底遭多少恨啊。
  ……
  羡泽在屋内拿起窄镜。
  怪不得之前在山脚下的陵城经常会看到有人卖这种细长的,可以单手持的镜子,许多修仙者都在那里挑选,都是用来看墨经坛啊。
  她将一点灵力灌入窄镜,果然镜面上就出现墨字,并提醒她初来乍到先取个名字。
  羡泽想了想,随便起名为“听取妈声一片”,然后开始在明心宗分坛里搜索。
  每次搜索需要耗费一定的灵力,但灵力对羡泽来说不要钱一样,她就在其中来回换词搜索,终于看到了某个文帖中有线索。
  帖主问,说明心宗是否有类似于族谱之类的东西,他脸盲又不记名,想要恶补一下宗门内的人名。
  下头有个叫“睡完天都变了”的人,作了详尽的回复。
  说在经楼内,有一面墙的宗门传谱,里头记录的是明心宗历代脉主、长老与弟子,包括各人的修为与寿元。
  “睡完天都变了”的回复后面,很多人都在打卡留念。
  ——“睡姐!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楼上怎么就以为是姐,万一是哥呢。您真是高强度刷帖啊,昨儿半夜还在回复呢!”
  ——“睡,你之前去哪儿了?之前几个月都没动静,最近连回了几百条啊!”
  说起来,羡泽还真的对“睡完天都变了”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之前翻找的很多帖子都有他,仿佛都住在墨经坛里。明心宗分坛里,很多人都对“睡完天都变了”说的事笃信不疑。
  她翻一翻,之前某个讨伐陆炽邑的贴子里,竟然也有“睡完天都变了”这人回复:
  “支持,陆炽邑应该挨一顿暴揍,他实在是太烦人了!”
  看来也是个对陆炽邑颇有积怨的师兄师姐啊。
  此人说到的宗门传谱,她可以去找找,看上头有没有人名字里带“秀”字。
  不能再拖下去了,谁知道那位“岫师兄”会不会将江连星的事说出去,甚至告知哪位脉主、甚至宗主。
  而且这几天江连星都不在她身边,想必是私下去压制心魔了。
  羡泽直奔经楼。
  明心宗的经楼非常庞大,主体楼阁半悬在山腰上,廊腰缦回,檐牙空道交错,还引了溪流水瀑,在日头极好的天气时常能看到一弯长虹,横跨廊桥。
  他们之前借阅心法武学时,只进入了西楼一小片区域。而剩下的绝大多数楼阁,其实都是闲书杂书、地理志经、风俗话本。
  羡泽又见到了黄长老,他那张老脸想起上次说错话的事,似乎不太愿意见到她,心虚的撇撇嘴:“你怎么又来了,什么,宗门传谱?明心宗的宗门传谱就跟溅了油点子的腰带似的,没几行内容,你找那个干什么?”
  羡泽自然不会直说,黄长老也懒得问:“宗门传谱就在中庭东侧五层靠窗的墙上。”
  她还以为自己的弟子身份不能看,黄长老坐在轮椅上,嗤笑道:“这边的杂书想怎么看都行,但这年头大家都鼓着劲修炼,谁会看杂书闲书。也不知道修炼又有什么用。去吧,不许在阁内喝茶吃食。”
  羡泽上了楼,偌大的经楼内洁净无尘,往外能看到半个明心宗的层峦叠嶂、云雾翻涌,她很快就找到了宗门经传。
  其实算是挂在墙壁上的一卷非常长的类似族谱的书卷,就像披帛般,一部分蜿蜒在地面上。
  上部大半像是被水浸透晕染,已然看不清了,能看到的最靠上方的两个人,就是宗主和师尊。
  宗主称谓下头,还写着名字“钟霄”,而师尊下头,只有些模糊的痕迹,只有三个字能看得出来——“垂云君”,是师尊被世人敬称的名号。
  也能看到下头记录的俩人的寿元,俩人生龄都不过一百多年,其中师尊垂云君要比宗主年长几岁。
  唔,中年兄妹撑起家业啊。
  再往下就是九位脉主,这些脉主大多数都比较年轻,其中陆炽邑其实是具灵境界,但出生到现在竟然才四十多年,恐怕是奇才中的奇才了——
  羡泽有些恍惚,实在是难以把这个奇才,跟走路时马尾一抖一抖的小心眼少年联系在一起。
  她再往下找长老、首席弟子、大弟子之类的,其中名字里有“秀”字音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元真峰的末席长老何袖,主修阴阳堪舆,修为不过是成丹期,但生龄已经近一百七十多年,感觉快到成丹期极限了。
  还有一个是匣翡座下大弟子,名叫曲秀岚,生龄四十多年,也是成丹初期修为。
  宗门传谱上没有写性别,羡泽也不确定这俩人是否是那位“岫师兄”。不过这二人修为都不算太高,她还是有下手的可能性……
  她背着手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上有些响动,转过头从楼梯往上望去,只瞧见一些古旧的卷轴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有些狼狈的散落在地面上。
  其中一卷滚到羡泽脚边,她弯腰捡起来,只看到上头写的是《上古山川与河床杂记》……
  楼上的人似乎很轻巧的施了个法术,那些卷轴飘起来朝楼上飞回去,除了她手里那一卷被她攥住了,没飞起来。
  羡泽提裙拾阶而上,准备将卷轴还回去,她也想知道有谁会在这里看闲书。
  走上去,就瞧见了绢纱幕帷后的身影。
  他正跪坐在桌边,桌上堆满了卷轴。松散的簪了大半的头发,衣摆散开铺在旧木地板,宽大云袖覆在桌子上,布料与卷轴是一样的褶皱泛黄,日光落在他肩膀发顶好似金雪薄霜。
  她的脚步惊动了男人,他猛地回过头来,脸隔着绢纱幕帷望见她。
  双目对视,二人相隔的绢纱上有题诗文,正巧那句“松腰玉瘦,泉眼冰寒”在他脸边。
  岫师兄!
  男人面前桌案上齐齐整整的放着许多书册卷轴,分摞的边角对齐,而在书册之中,摆着食盒,里头几碟点心,还被人咬了半口。纸堆下头有茶壶杯盏,有个杯盏撒了点清茶,被紧急拿开了旁边的卷轴,他袖子上也湿了一片。
  显然有人不但没听黄长老的话,而且还弄撒了茶水,这才慌慌张张将卷轴都撞到地上滚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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