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传言,所有村正,都会控制主人的思维,控制主人杀死亲近之人。
  而那把太刀,华丽的装饰,刀刃两边的波浪形纹,正是村正最为普遍的特征。
  这么想着,看着眼神恢复清澈的竹之内雅,他连忙大喊劝说竹之内雅扔掉那把太刀。
  谁料,竹之内雅不仅没有扔掉,反而将手中的太刀握得更紧了。
  “竹之内大人!”梶谷川面露急色。
  见对方不动,他正要继续劝说,却被对方开口打断了。
  “梶谷先生,按照你的说法,它可不是真正的妖刀。”
  不是真正的……?他再度怔住。
  半晌,他喃喃道:“竹之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竹之内雅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在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意思就是——
  他才是真正的妖刀。
  刀还是刀,没有异变,他控制了它,而非它控制了他。
  刚刚,在踏进这里的瞬间,满墙刀刃折射的刀光,带着过去留在刀刃上的杀意,完全占据了他当时放空的脑子。
  他知道,他“犯病”了,或者说快要“犯病”了。
  他原本以为他会犯下大错。
  然而,和以往不同,他竟然能够保持智,他清楚地记得那种清醒又恍惚的状态——
  舒适,十分舒适,什么刺痛,什么火焰,全部消失了。
  凝视手中的太刀片刻,他抬眼看向梶谷川,说:“梶谷先生,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要证明我更加擅长使用刀具,抱歉,吓到你了。”
  他不想细说,之前的回应,只是讶于那份激动,所以出声安抚了一下,现在的补充同样也是安抚。
  第8章 自霞光中
  怦怦——怦怦——
  梶谷川静静伫立着。
  原本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听到少年说的话后,莫名平静了下来。
  正如那句“不太聪明”的评价,他确实不太聪明,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无法独立作出决策,也就是需要听从命令。
  他没有听出安抚,也没有听出其他,但他在少年平静而温和的语气上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除全副武装外,他还要好好效忠对方,直到对方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死去。
  他总归需要一个效忠对象,否则,不完整,不快乐。
  “梶谷先生?”
  “是!”
  这是……?竹之内雅眨眨眼,略过梶谷川突然的热切,将话题引向了来时横井洋二说的话。
  【那两个杀手都被关到了地牢里。】
  那两个。
  一个,森医生,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至少,目前,在他没有把握再次进入那种状态的时候,非常重要。
  地牢里,零散的壁灯,散发着微弱、橘红的光芒,照耀着地面和墙壁上或是新鲜或是干涸的血迹。
  “失算了,我轻视了他,年轻真是可怕,根本无谓失败的可能。”
  “初来乍到,竹来乍到啊,竟敢直接掀桌,我这个老人家还在布置桌上的装饰呢。”
  伴着锁链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森鸥外踩过一块干涸的血迹,看向位于拐角暗处、没有受限的太宰治。
  “或许也轻视了你,你似乎胸有成竹,你现在愿意说说你们之间的协议了吗——”
  “——太宰。”
  太宰治正倚着墙壁小憩,他原本打算无视森鸥外,骤然听到那个缱绻的尾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森先生,”他有些埋怨地说着,“你吓到我了。”
  森鸥外低声笑笑:“难得看到你这么活力满满,所以愿意说说那个协议吗?满足一下一个将死之人。”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任何协议,我和他根本不熟,”太宰治望向那段向上延伸的阶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结冰的湖面,“而且,你我都知道,你不会死在这里。”
  “何以见得?”
  “不说你一直在暗中经营的势力,港口maifia又有着多少不满暴政的成员,那个身穿红裙的金发女孩是你的人形异能吧?”
  沉默两秒,森鸥外轻叹一声,有些苦恼地说道:“看来你不是每次治疗都‘睡着’呢。”
  太宰治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他忽然转头。
  “森先生,”他眼中透着好奇与探究,“失算的感觉如何?”
  森鸥外静静凝视太宰治片刻,接着在锁链“哗哗”中,慢条斯地席地坐下。
  “那么,太宰,你算准了吗?”
  “嗯……这个问题……你其实不该问我。”
  太宰治抬手摸了摸下巴,随后双手抱胸,看着森鸥外,说:“算得准,算不准,都需要‘算’这个行为,而‘算’这个行为又需要初衷,我可从未有过杀死首领、自己上位的想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视线交织之间,森鸥外突然大笑出声。
  “太宰,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啊。”
  太宰治点点头:“这是当然的啊,因为你一直吊着我使唤我,我就像一条被腐肉引诱的野狗,不断为了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承诺战斗。”
  “不断?战斗?”森鸥外嘴角抽了抽,“太宰,太宰君,如果我没有年老健忘,你整天除开闲逛还是闲逛。”
  这次事件,甚至还是第一次“使唤”,或者说第一次正式的“使唤”。
  可惜,近期,恐怕没有第二次了。
  “那不是闲逛。”太宰治神色认真。
  意识到那份认真,森鸥外不由正色,问:“那是什么?”
  “寻找活着的意义。”
  哦,原来寻找活着的意义,需要时不时喝个药时不时跳个水。
  在心中默默吐槽几句之后,考虑到他们目前浮于表面、连虚情假意都称不上的关系,他深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送上了祝福:“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虽然,有些敷衍,无论语气,抑或神态。
  他正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如何脱罪。
  离开,确实容易,港口mafia如今尚未成长到他设想中那种不可侵犯的境地。
  只是,一旦离开,坐实罪名,他就很难掌控港口mafia了。
  他深爱这座城市,也想保护这座城市,而最为适合用来实现保护的方式则是通过掌控某个组织。
  也就是,潜藏于这座城市之中,以港口作为势力范围的犯罪组织:港口mafia。
  “承你吉言。”太宰治同样敷衍。
  而后,他再度望向那段向上延伸的阶梯,望着阶梯尽头那团黑暗怔怔出神。
  活着的意义,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能够找到吗?
  此时此刻,就在这里,意味着鲜血、意味着死亡、由铁锈和霉菌混合产生的刺鼻臭气,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于他的鼻腔之中。
  真是令人……窒息。
  这么想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倚着墙壁放空自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一阵铁门被拉开的声音响起,一束束温柔的霞光驱散了阶梯尽头那团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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