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拥有一头顺滑白发的青年从枕头里抬起头, 琥珀色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疑惑。
  他为什么会觉得眼睛疼?
  雾矢格桑翻身坐起来,浅灰的发尾微微卷起, 细密的簇拥在他肩边,这是一位一看就是被娇宠养大的贵族少爷, 皮肤细腻光滑, 身上的衣服, 身下的布料都用料极佳。
  这时,他床边突然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您醒了吗?”
  “刚才好像做了个梦。”雾矢格桑回过神来,脸上挂上微笑:“我没事,费佳。”
  跪坐在一旁的费奥多尔轻轻皱眉,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担忧:“是噩梦吗?”
  他穿了一身长袍, 锡银的金线在白色布料上勾勒出精致暗纹, 肩上披着一块写满了古怪文字的绒布披肩,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华贵, 不像寻常侍从。
  “忘记了……”雾矢格桑顿了顿,单手支撑住身体,歪头看他, 语气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费佳, 别把这件事报上去, 嗯?”
  否则又会有一大堆人过来嘘寒问暖, 烦死了。
  “纪录您的一举一动, 是我的分内之事, ”费奥多尔见他没事, 眼底带笑:“作为圣子,您的安危可是被成千上万的人挂念呢。”
  雾矢格桑已经坐直身子,视线扫到费奥多尔这幅模样,不知为何,本该是习以为常的日常,见惯了的侍官,雾矢格桑却觉得古怪。
  就好像,他并不习惯费奥多尔的低眉顺眼。
  他们是平等的。
  为什么?
  他是万人敬仰的圣子,是整个国家的统治者,为何会对一个身份卑微的侍从产生这种感觉?
  费奥多尔是前不久才进入圣殿的,通过选拔得到在圣子身边侍奉的机会,因为人聪明,又合眼缘,于是被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纪录圣子起居言行的侍官。
  “怎么了,殿下?”
  费奥多尔见他迟迟不开口,于是问道。
  “费佳,你……”雾矢格桑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违和感来源,他总觉得费奥多尔不该对他言听计从,因为眼前这男人是个极骄傲的存在:“我要早安吻。”
  鬼使神差,他下了个命令。
  费奥多尔只是一愣,随后毫不犹豫的应下,他俯身,向雾矢格桑的方向挪了挪。
  “……”
  在青年即将吻上额头的瞬间,雾矢格桑本能的侧身躲开了。
  “殿下?”
  “没什么。”
  雾矢格桑摇摇头:“我饿了。”
  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吗?
  不对劲啊。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我马上通知下去。”
  “不用你侍奉洗漱了。”雾矢格桑摆摆手,自己下了床:“我自己来。”
  刚起身的费奥多尔愣住:“……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雾矢格桑没理他,已经走进了盈洗室。
  青年趴在水盆前,捧了一捧清水扑在脸上,清凉干净的水驱散了他刚醒的朦胧。
  但脑海中拿股违和感却愈发重了。
  他看着水里的自己。
  水波氤氲,模模糊糊的只能看个大概,长相秀美的青年脸边三道黑色鬼纹,双眼一只重瞳,一只细长,模样妖异,不似人类。
  “我长这样吗?”
  雾矢格桑呢喃了句,随后抬起手,摆放在盈洗室墙边的花瓶即刻破碎。
  他这下是彻底发现不对劲了。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种怪力乱神的力量。
  凭着本能,雾矢格桑又成功将那只碎成十几片的花瓶复原。
  地上凭空多出了一只小白花,那花有九片薄薄的花瓣,围着花盘绕了一圈,模样普通。
  “好奇怪。”雾矢格桑并没有去捡那朵花,而是又破坏修复了一对花瓶。
  这次,地上出现的是一只生着猫嘴的怪异生物,大概兔子大小,长着一对獠牙。
  雾矢格桑蹲下来,伸出手,直觉告诉他,这突兀出现的小家伙不会伤害他。
  猫嘴小动物跳过来,蹭了蹭他的手,果然没有敌意。
  ‘嘭’
  听见内面有东西破碎的声音,费奥多尔急切的推开门 :“殿下?”
  他看见那只凭空出现的小东西,瞳孔一缩:“躲开!”
  雾矢格桑没动,反而将它捧到手里,声音很平静。
  “费佳,你是谁?”
  费奥多尔愣住了,他神色急切,焦急的看着雾矢格桑手里的陌生怪物:“您在说什么?快把那东西扔掉,会伤到您的!”
  雾矢格桑对他的话熟视无睹,继续说:“我记性很好,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很完整。”
  “但偏偏是这份完整,才让我觉得奇怪。”
  “就好像我不该记的这么多东西一样。”
  “您的意思是,不记得我了?”费奥多尔皱眉,他不敢轻举妄动:“殿下,您怎么了?”
  “我记得你。”
  “那……”
  没等费奥多尔说完话,雾矢格桑打断了他:“但是,我们好像应该更亲密一点?”
  “您是说那个早安吻吗?”费奥多尔皱眉。
  雾矢格桑正色:“我们好像也不是能互送早安吻的关系。”
  就是,怪。
  费奥多尔:?
  好话坏话,所有话都让您说了是吧。
  他耐着性子:“您先把那个危险东西放下,否则我就通知护卫了。”
  雾矢格桑睁大眼睛:“你威胁我?”
  他的忠诚温柔解语花呢?
  费奥多尔嘴角抽了抽:“您放不放。”
  雾矢格桑:……
  他憋屈的把猫嘴兔子放下。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才对。
  费奥多尔松了口气,经过这段时间,他也看出那小东西对雾矢格桑没有敌意,甚至想当亲近:“我刚才在外面好像听见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没事。”雾矢格桑转身去水池那洗手了。
  费奥多尔见他不想说,只能无奈:“……没事就好。”
  雾矢格桑作为圣子,衣食住行都奢华到了极点。
  本该有专人为他洗漱穿衣,但因为雾矢格桑不喜吵闹,所以整栋寝宫只有费奥多尔一人。
  推开大门,就热闹了起来。
  每隔几米便站着一个穿着长袍,打扮华丽的侍女,各个模样秀丽。
  “圣子。”
  雾矢格桑路过,她们便整齐的弯腰鞠躬,声音轻柔,一直走了几百米,走到拐角的一扇红木大门时,侍女才都退去。
  那大门里是个广阔的大厅,中间摆放着铺着白布的圆弧形餐桌,上面摆满了珍馐,奢华至极。
  雾矢格桑落座,问费奥多尔:“今天有什么安排?”
  “朝拜,您忘了吗?”费奥多尔轻车熟路的为他布菜:“您今日怎么了?”
  朝拜?
  雾矢格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他坐在一座高台上,台下万人朝拜,周遭很吵,熙熙攘攘,各人有各自的话要讲,各家有各家的苦恼,每个人都虔诚无比,却又自私为己。
  “我不去了。”
  他这话说完,周遭瞬间变安静了,无论是站在一旁的侍女侍从,还是费奥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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