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田横仍旧是一点都看不明白刘盈。刘盈自己来找事,又说想偷懒,这人是不是太矛盾了?
  他也有点看不懂自己了。
  为何刘盈说了一大堆荒诞的话,画了一大堆根本落不到实处的饼,他就从了?
  田横不明白,他怎么就相信刘盈说的话是真的。海外的璀璨文明确实存在,自己也确实会被后人称颂。
  可能是他已经知道别说推翻大汉,就是想当个异姓王都绝无可能,但人这一生又不想郁郁而终,便抓住刘盈给的这根稻草,好再振作起来。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
  “是个球。”
  “啊???”
  韩信和刘肥再次不住点头。对,就是这个反应。他们得知脚下是个球的时候,反应和田横一模一样。
  “你要是足够命长和命硬,就沿着东边一直走,直到回到大汉,你就是证明地球是个球的第一人!”
  “我可能没有那么命长和命硬。”
  田横更加郁闷了。他怎么又信了?他怎么什么都信!
  这刘盈有毒吧!
  ……
  “啊?让田横出海,证明脚下的大地是个球?”刘邦把胡子从孙儿手中抢救出来。
  大概是受到的宠爱太多,小崽子胆气越来越足,虽不如幼年时的刘盈顽皮,也嚣张了不少,最爱玩刘邦的胡子和吕雉的头发。
  刘邦看向吕雉:“就算大地是个球,盈儿证明这个干什么?”
  吕雉忙于文书,头也不抬地敷衍道:“无聊呗。田横也无聊,又不好无罪杀了,免得齐地又反,便给田横找点事做。”
  刘邦认为刘盈应该不是出于无聊,才做这样的事。
  他想了想,道:“如果有一日我们有了比马拉的更快的车,有比车更快的船,那些我们不了解的海外大国,会不会从海岸那边不请自来?”
  吕雉终于抬起头:“他们来干什么?”
  刘邦道:“当年秦国为了壮大自己,就常去六国掳人。”
  吕雉的脸皱成了一团:“像匈奴那样,掳我们的人当奴隶?怎么可能?”
  刘邦道:“谁知道未来可不可能。反正多了解海外总是好的。和好的国家互通有无,防备坏的国家,有备无患。”
  吕雉看不下去文书了。她放下笔:“想那么远干什么?反正你不是说大汉还有三四百年就要灭亡了,灭亡时海外都没有来人呢。”
  刘邦道:“我倒是不想想这么多,但盈儿看得太远,所以想得多。都说你我宠孩子,他将来才是最宠孩子的父亲。”
  吕雉想了想,道:“或许吧。反正他要当皇帝了,他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你我别愁。”
  刘邦颔首。没错,就是刘盈想得太多,他才让刘盈赶紧当皇帝。
  自己又不愿意想那么远,为了后世都不认识的子孙那么劳累。刘盈想当千古称颂的明君,他自己当去。
  别拉着我!
  刘邦的心态,已经完全进入养老太上皇了。
  任由盈儿自己忙去,我只爱醉酒高歌!
  “醉什么醉?赶紧批改文书!”吕雉把手中文书卷起来砸向刘邦。
  还好造纸术改进后,汉宫里的文书基本实现了纸张化,不然一定能给刘邦脑袋上砸出个大包包。
  小刘恒在刘邦怀里对手指玩。
  他眼珠子转了转,又转了转,最后转累了,往旁边一倒,呼呼大睡。
  “这倒头就睡的本事,倒是很像盈儿。”
  “是啊。”
  大父大母给小孙儿盖好被子,继续干活。
  唉,干不完的活呢。
  ……
  被软禁的田横不仅走出了家门,还站在了汉太子刘盈身边。
  全齐国的豪族和士人都震惊了。
  太子什么时候和田横勾搭上了?根据他们内部消息,田横被幽禁,不就是想把刘盈拉下太子之位吗?
  田横听着众人的议论,目不斜视。
  他才懒得理睬这群人。
  当曾经的齐国王室族人来向田横打探消息时,田横冷酷无情地把人打了出去,并丢下一句“再来就分宗”。
  田横虽是齐国宗室,但最厌恶齐国宗室。
  他和兄长好不容易建立齐国,齐国宗室和齐国老贵族便恬不知耻地来要求他们把齐王之人让给齐王的子孙。
  凭什么?凭你们脸大吗?
  齐国宗室和齐国老贵族基本不站在他们这边,并投靠了项羽。
  齐人将齐国被屠之罪扣在了兄长头上,并杀了兄长向项羽献媚。但在田横看来,引来项羽的明明是这群人,这群人才是罪魁祸首。
  兄长反抗项羽才是正确的行为。你看,齐人投降后,项羽屠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西楚霸王项羽,最喜欢折磨的就是没骨气没力气的弱者。你要如汉王那样成为项羽的心腹之患,刘盈进了彭城,都会被项羽礼遇。
  田横突然对复国意兴阑珊。
  齐人不肯站在他们一家这边,他也没必要再维护“齐”。
  “齐”什么的,消失了也没事。齐人已经是汉人了。
  田横在刘盈耳边道:“老臣有一计,可让齐国豪族联盟分裂。”
  刘盈指着刘肥道:“和他说去。”
  田横嫌弃道:“他能行吗?”
  刘盈道:“不行也得行。身为兄长,他要为弟弟减轻负担。不然阿母和阿姨会鞭笞他。”
  田横沉默了一瞬,失笑:“你们兄弟感情很深。”
  他喜欢兄弟感情深的人。
  刘盈也知道田横欣赏兄弟情深的人。因为在原本历史中,复国的是田横,军政大权都在田横的手中,田横却将齐王之位交给了兄长之子,自己只为相国。
  “唉,再玩十几日,我就要回去当皇帝了,好烦。”
  刘盈突然陷入忧愁。
  田横惊讶:“陛下的身体不是很好吗?”
  刘盈憋屈道:“他早就想当太上皇了。若不是我和壮壮偷跑去西域,他前几年就已经得逞。明明他还没到死的时候,居然就不想干活了。我也想再玩几年啊。”
  田横:“……”
  他失笑,大笑,笑得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将大汉混乱的希望寄托在汉帝和汉太子总有一日会起冲突上。
  就像是年老的头狼不允许年轻的头狼挑战自己的地位一样。
  他也在刘盈去西域的时候,做了很多很多的事。
  可大汉皇帝这一家人啊……哈哈哈哈哈,真是奇葩。
  他们所有的希望和小动作,在这奇葩的一家子眼中,全是乐子,全是乐子。
  可太好笑了。
  “刘肥如果真的造反……”
  “那刘肥会先把自己给吓死。”
  “真是没用。”
  “怎么说我阿兄呢?小心我揍你!”
  “我是老人。”
  “我专揍老弱病残!”
  田横再次对刘盈无语。
  虽然他对刘盈的印象有所改观,但……大汉交在这样的人手中,真的没问题吗?
  田横忧虑了,去问曹参。
  曹参很想给田横一个白眼。你一个有二心的人,怎么和大汉忠臣似的,还忧心起大汉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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