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韩信也受了伤。但他没有热血上头,跟着刘肥去厮杀。他知道,义父叔伯弟弟和友人都在浴血奋战,都把命交给了自己。
  他的命令,关系着身边所有亲朋好友的命。
  那里不是自己的战场,令旗下才是自己的战场。传令的旗帜和战鼓、铜锣才是自己的武器。
  诸侯虽然也参与进这场战争,但韩信知道,诸侯的军队只能用于击败楚军后的包围和追杀,与楚军正面相撞,拼死搏杀,只能由汉军自己来做。
  他命令诸侯静静等候,等汉军击败楚军之后,才出兵。
  “是时候了。”
  韩信深呼吸,亲自击鼓传令。
  全军追击!
  英布等人披甲上马,率领各自的军队,听从韩信的命令,赶赴各自的战场。
  他们只听韩信让他们去哪个战场的命令,至于怎么和楚军打仗,就是他们自己指挥了。
  诸侯军队都是这样,所以韩信才只能在汉军攻坚结束后才让他们出兵,免得他们拖累汉军。
  看着那些倨傲的诸侯,甚至连英布、张耳这等明明是靠汉军才能从楚军手下逃得一命的诸侯,都带着他们所谓诸侯的傲气。
  韩信突然明悟。
  或许肯听自己调遣的“诸侯王”,只有义父那样没把诸侯王的身份当回事的“王”。
  如果我没入汉营,而是去了其他诸侯王麾下,恐怕一生都不得重用。
  韩信甩了甩自己的胳膊,还是在最后的大决战时重新上了战场,吓了刘肥一跳。
  “啊啊啊啊阿兄,别冲了!你冲太快啦!”
  “哈哈哈哈,肥儿,你真没用,居然受伤了。”
  “阿兄,这时候别学盈儿说话!弟弟害怕!”
  兄弟二人的声音传到刘邦耳中。
  刘邦把长矛绑到受伤的手上,撇嘴:“打仗呢,兔崽子,没个正形。”
  曹参自己把手臂上的伤口绑好,大笑道:“这样才好,轻松点好。”
  其余汉将也纷纷笑着说好。刘邦横了他们一眼,继续率领他们战斗。
  此战,楚军溃败。
  项羽第一次在自己领兵的时候,正面不敌溃败。
  汉军斩首四万有余,将项羽包围在垓下。
  楚军精锐剩余只余七八万,不足一半,其余老弱劳役等几乎全部逃走。后勤完全无法补给。
  刘邦这才松了口气,让军医来为自己治伤。
  他笑着对韩信道:“你亲自去接盈儿吧,最后的一战,也让盈儿看看。”
  韩信看着刘邦浑身狰狞的伤口,强忍担心:“好。”
  第98章 楚军四面盈歌声
  刘盈来到刘邦的大帐篷时, 刘邦正在换药。
  他欢快的脚步在进入大帐时停顿了一下。
  刘邦吐出嘴里包着布条的木块,深秋天寒露重,他上半身没穿衣服,额头上却是一头的汗珠。
  刘肥为刘邦擦拭汗珠后, 刚和弟弟打完招呼, 就被刘邦赶了出去。
  刘肥一步三回头, 神情担忧, 好像刘邦不是刘盈的父亲, 而是要叼走弟弟的大灰狼似的。
  刘邦骂道:“逆子!”
  刘盈骂回去:“你说谁呢!逆父!”
  “没说你。”刘邦顿了顿, 骂道, “现在说你了, 逆子!什么逆父,反了你!”
  刘盈笑嘻嘻地坐到刘邦身旁, 打量刘邦身上的伤势,有点笑不出来。
  刘邦嘲笑道:“吓到了?”
  刘盈摇头。他抱怨道:“阿父以前都是处理伤口后才见我, 现在却让我看你的伤口, 你故意的!”
  指!
  刘邦打了一下刘盈指着他的手指头,没掩饰:“嗯, 故意的。”
  他指着自己的伤口, 一边让刘盈帮军医为自己绑绷带,一边细数自己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刘盈瘪嘴听着, 很难得地没有刘邦说一句,他插十句。
  “乃公我这天下得来的不容易啊。”刘邦道, “你别丢了。”
  刘盈不满道:“阿父你说什么呢, 我可是要当汉圣宗圣皇帝的千古明君!”
  刘邦笑道:“好。”
  军医给刘邦包扎好伤口后,也退下。
  大帐中只剩下刘邦和刘盈两人。
  刘邦披上衣服,对刘盈招了招手。
  刘盈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刘邦身边, 观察了一下刘邦的伤口,然后一头倒在刘邦没受伤的腿上。
  他还惊讶道:“好神奇,阿父居然腿没有受伤!”
  刘邦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我也觉得很神奇,你就只有腿受伤。”
  刘盈道:“我们父子合力,岂不是刀枪不入?”
  刘邦像是以前对年幼儿子那样,儿子胡言乱语地提问,他胡言乱语地回答:“有道理,下次试试。”
  刘盈的身体微微蜷缩,闭上双眼,嚷嚷自己没睡好,让刘邦给他按摩脑袋。
  刘邦就像是抚摸一只幼兽一般,倚靠在凭几上,轻轻揉着儿子的大脑袋。
  他慢悠悠说起这场垓下之战,笑话刘盈的旗帜嘲讽力度真是太强了。
  刘盈得意地直哼哼。
  乃公就是这么厉害!就算只有乃公的旗帜上战场,乃公也能立战功!
  “好,给你算一功。”
  “什么?难道阿父还想过吞掉我的功劳?!”
  “好,你的功劳没了。”
  “阿父不仅不慈,还是不分是非的昏君!”
  “哈哈哈哈哈!”
  吕雉本想和刘邦说些事。
  她安排好一切后来到大帐,听到刘邦的笑声和刘盈的骂声,叹了口气,悄悄离开,去寻找军医。
  吕雉担忧道:“大王的伤很重吗?”
  军医回答:“重……确实说得上重,但这样的伤,大王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吕雉谢过军医后,心中担忧并没有减轻。
  盈儿还年幼,刘季你可别死了。为了妻儿,你至少得活到给盈儿戴冠吧?
  大汉在内一群眼高于顶的悍将,在外一群有不臣之心的诸侯,盈儿还年幼,怎么压得住?
  吕雉很忧愁,恨不得刘季前脚一死,后脚所有悍将、诸侯都暴毙。
  如果在宫里埋伏一群刀斧手,能趁着给刘季办丧礼,把那群人都杀了吗?
  吕雉越想越离谱。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离谱的想法丢掉。
  盈儿很厉害,应该不用自己做到那一步。
  刘邦还不知道妻子已经在思考他死后的事。
  他虽受了重伤,重伤什么的,伤着伤着就习惯了。他命硬,不打算现在死。
  刘邦给刘盈展露自己的伤口,只是在已经确定能胜利的决战前,给孩子一点忆苦的教育。
  我俩从黔首走到皇帝,这一路可一点都不容易,千万要小心谨慎,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切不可自满。
  秦朝就是前车之鉴。
  “你我在当皇帝前,想怎么享受就能怎么享受,想出兵打谁就能出兵打谁,看谁不顺眼就能踹他两脚。”
  “当了皇帝,就不能这样了。”
  “盈儿,我知道你很厉害,比乃公我厉害。你想当那个什么圣皇帝,肯定想立万世不易的大功绩。”
  “就像秦始皇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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