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胡亥一拍大腿:“对啊!有李由的兵,我们定可高枕无忧!李丞相,你看如何?”
  李斯想了想,如果胡亥是正常继位,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不能当众说胡亥并非太子,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应道:“是,太子。”
  蒙毅又对赵高道:“君上还给了你一道诏令,让你火速送给我兄长蒙恬,让他解除公子扶苏监军之权,遣公子扶苏回咸阳奔丧,你可送去了?”
  赵高手上还真有这么一封诏书,但他一直认为那封诏书是让公子扶苏继位。诏书现在在胡亥那里。
  蒙毅再次露出不解的神情:“你难道还未发出?赵中车府令,太子年幼,公子扶苏素有人望,若不迅速麻痹他,让他回京奔丧,六国逆贼寻到公子扶苏,借他名义谋逆,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胡亥一听,大大觉得有道理:“对啊!”
  对你个头啊!赵高快被胡亥的愚蠢气疯了!
  他选胡亥,不仅因为他教过胡亥律令。
  赵高身为秦始皇最信任的亲信之一,秦公子皆向他求过学,不独胡亥。
  他选胡亥,只是因为胡亥年幼且最愚蠢,最容易受他控制。
  但现在他发现,胡亥太愚蠢也不是好事。
  胡亥好像真的信了蒙毅的鬼话,以为始皇帝真的让他当太子,对蒙毅产生了信任。
  胡亥居然真的信了?!
  赵高冷静下来,给蒙毅挖坑:“既然担忧公子扶苏,何不把公子扶苏赐死?”
  蒙毅神色不变:“无论是将公子扶苏贬为庶人还是直接赐死,都要将公子扶苏请至咸阳,再由太子做决定。公子扶苏勇武,门客无数,你若在外把他赐死,他振臂一呼说太子矫诏,你能负得起责任?虽然兄长肯定能制伏公子扶苏,但你岂不是玷污了太子的清白?”
  李斯心情古怪极了。
  蒙毅句句都是胡亥乃始皇帝所定真正的太子,所以胡亥应该堂堂正正登基。
  反而赵高束手束脚,处处阴谋,倒像是质疑胡亥了。
  蒙毅回来的时候,李斯其实还没有完全站到赵高这边。
  始皇帝还没死,李斯不敢背叛。
  但蒙毅回来时,赵高就威胁他,蒙家和扶苏走得很近,一定会想要丞相之位。李斯已经知道赵高和胡亥的意图,却没有上报始皇帝,便已经是背叛。
  李斯那日才会出现在小院门外,与赵高、胡亥一起等待蒙毅。
  他们被蒙毅打了个措手不及,始皇帝驾崩之事已经半公开。巡游队伍中与蒙毅亲近者不少,他们再想杀蒙毅便不容易了。
  李斯日夜忧虑,蒙毅却对他极其亲近,仿佛始皇帝的遗言是让他和蒙毅一起辅政。
  如果胡亥真的是太子,那他的猜测还极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李斯实在是难以相信,始皇帝居然眼拙到会选胡亥为太子。
  李斯思来想去,都想不透真相。
  赵高和蒙毅吵起来,又常常拉他评理。他头疼不已。
  李斯看向胡亥。
  胡亥的身体微微倾向蒙毅一边,像是面对着蒙毅说话。
  李斯能在始皇帝身边为官,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他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胡亥确实愚蠢,但他真的一点智商都没有吗?
  始皇帝的两个托孤大臣都声称自己有遗诏,一个说遗诏是扶苏继位但要帮胡亥篡位,一个却说遗诏本就是胡亥继位。
  他会信谁?他应该信谁?
  “太子,蒙上卿说得对。”李斯心头一颤,恭敬道,“太子即将登基为帝,做何事都当堂堂正正,行霸道之事。普天之下,没有值得秦皇忧虑的事。我们当召公子扶苏回咸阳。若公子扶苏不肯回来便是谋逆,当斩之。”
  蒙毅迅速道:“臣附议。”
  胡亥道:“那就这样定了。我们赶紧启程,护送父皇回咸阳。李丞相,孤的安危就交给你和李由了。”
  李斯叩首:“谢太子信任。”
  见胡亥发号施令,蒙毅微笑着捋了捋胡须,一副十分赞许的模样:“太子,等换上丧服,你要劳累一些,以太子和未来皇帝的身份,安抚随队官员和沿路臣民。放宽心,李丞相乃最为老成持重之人,有李丞相辅佐,不会有难题。”
  李斯再次叩首:“请交给臣。”
  胡亥笑道:“让李丞相劳累了。”
  蒙毅又道:“赵中车府令因君上驾崩悲伤过度,失了分寸,但也是担忧太子,请太子不要责怪赵中车府令。赵中车府令,你要振作啊,我们一同辅佐太子,才能使君上安心。”
  说罢,他落下泪来。
  赵高:“……是。”他感到事情有点棘手了。
  现在连赵高都怀疑,始皇帝是不是告诉蒙毅,让胡亥继位。
  蒙毅这神态,不像是演的啊?
  可始皇帝得眼拙到何等地步,才会让胡亥继位?难道始皇帝太过宠爱幼子,宠爱到神志不清了?
  ……
  刘邦被县令急急叫去,又急急回来,让全家穿上丧服。
  “皇帝驾崩了。”刘邦语气复杂。
  家中除了刘盈之外的人,神色都很茫然。
  秦始皇压在天下人头上、心上太久,令他的死亡很不真实。
  这样的人,居然会死?
  秦始皇死了,继位者是谁?公子扶苏吗?公子扶苏继位,天下人会好过一些吗?还是更难过?
  正在备考的韩信最为茫然。
  他都准备当秦吏了,秦始皇死了?那他还要备考吗?
  韩信在淮阴时从来不琢磨怎么养活自己,只琢磨天下大势。所以他确信,秦皇一死,天下必乱,谁当秦二世都没用。
  “把肉藏起来,以后晚上偷偷吃,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刘邦多吩咐了一句,“特别是你,盈儿,不可任性。”
  刘盈脸上的五官皱作了一团:“阿父,秦始皇真的驾崩了?”
  刘邦疑惑刘盈为何会询问:“还能有假?是信使通知天下国丧。”
  刘盈的脸皱得更厉害:“现在才七月啊。”秦始皇的遗体七月就到咸阳了?
  “七月又如何?”刘邦顿了顿,对刘盈招手,“我们单独说。”
  刘盈抓住刘邦的手,和刘邦进了里屋。
  韩信见刘盈这态度,也生出疑惑。
  但他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被义母和阿姨催促去换衣服。
  “唉,不知道国丧需要干什么?”吕娥姁发愁,“盈儿顽皮,要是犯了国丧忌讳可如何是好?信儿,肥儿,你们要盯紧盈儿!”
  刘肥坚称刘盈聪慧,断不可能犯忌讳;韩信叹气,只能自己记下,烦恼得把之前疑惑都抛到脑后了。
  “盈儿,你在疑惑什么?”刘邦问道。
  刘盈盘腿坐到刘邦身前:“那日贵人来丰邑寻我们时,贵人说他来自秦始皇的巡游车队,马上要回平原津,所以才不能留宿。算算日子,现在秦始皇的车队还没回到咸阳吧?”
  刘邦道:“确实没有。始皇帝在平原津驾崩,现在在回咸阳的路上。”
  “在平原津驾崩?!”刘盈惊呼。
  刘邦敲了刘盈脑袋一下:“小声点!”
  刘盈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歪头疑惑:“平原津?不是沙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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