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珊珊面无表情地看向卢会身后张牙舞爪的余文述。
  余文述着急的用口型解释: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卢会指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松玙:“他怎么了?”
  “出了些小意外,具体的进去再说”珊珊说。
  卢会一听就直觉得不是小意外。等把人送回观察室,一扭头就看到余文述给松珊珊嘘寒问暖、揉肩捶腿。
  “……”卢会在心里无能狂怒,表面不显,语气梆硬,“珊珊女士,你带他去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苦命的鸳鸯见一面。”珊珊耸肩。
  “那这对鸳鸯鸟是怎么了?”卢会露出微笑,但那笑容明显表现出一种不善。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铁石心肠……”珊珊把玩着手机,消息界面最上面的一条是祁扰玉发来的。
  【弟夫:他在我门口,状态不是很好。】
  【弟夫:外面有些冷,可以给他围一条围巾吗?】
  珊珊上楼去接松玙,看到紧闭的大门和头抵在门上小声抽泣的松玙。最终她也无法让他开门。
  “都让人担心。”珊珊叹气。
  卢会从她那里了解了一些关于祁扰玉的事情,也沉声道:“在这件事中,他或许是最无辜的。”
  珊珊赞同。
  *
  卢会愁得头发都要秃光了。现在的松玙不知道在钻什么牛角尖,开始搞自闭,消极治疗。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某人带病患逃院的情况,卢会再次拒绝了珊珊的见面请求,连余文述也备受牵连。
  松琰来看松玙的时候。卢会观察到松玙坐在那里无声流泪,也不让松琰安慰,后者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干看着。
  或许不是消极,而是太过敏感。卢会整理松玙的心理报告,松玙对松琰奇怪的态度,他好像知道了原因。
  当晚,在松玙入睡前,卢会换掉白大褂,身穿私服去找他,甚至提前把头发染黑了。
  松玙对他的到来只是轻瞟了一眼,不过还好,在卢会染黑的头发那多停留了一秒。
  卢会觉得自己染发是正确的,再接再厉道:“今天我不是以卢医生的身份来的,而是以你——松玙,你的朋友的身份来的。”
  松玙把脸缓缓转向他。
  “我们认识的时间都占据了你人生的五分之四,这是段很漫长的时间,连我的女儿都成年了。”卢会语气温柔,“身为朋友,我很乐意倾听你的烦恼。”
  松玙依旧看着他,眼神挣扎但没有说话。
  沉默的大山一时横亘在他们中间,但卢会并不着急,他有预感松玙一定会开口。
  荒凉的大山开始发出轰鸣,松玙开口时,四周的灯光似乎变冷了,床底的阴影里伪装着不断膨胀的黑洞。他马上就要掉进去。
  松玙说:“卢会,二十四年前死去的是我就好了。”
  卢会没有说话,扮演一个倾听者。
  松玙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是杀害妈妈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们待我还是很好,像是他们亏欠我的……而且,我一直都在伤害他们,他们却还是爱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
  卢会递给他一杯温水,让他冷静下来。他看着他小口啜饮逐渐平静,这才张嘴:“你的家人们知道是非对错,也知道你是无辜的。你那时才六岁,先不说国内禁止拥有枪支,若没有接受系统的训练,你知道怎么上膛,怎么开保险而后开枪吗?不知道。那个人,那个真正杀害你妈妈的人强迫着你目睹亲人的死,他才是罪孽深重的祸害。相反,真正是受害者的你,这么多年却一直承受着痛苦……你一直没有从六岁的阴翳中走出。这也是你生病多年的原因。”
  松玙眼含泪水,痛苦道:“但我确实伤害了他们,还有……他。我该怎么做,卢会。”
  他开始问怎么办了,这正是自救的关键开始。
  “你好起来,这是我们都希望的。”卢会说。
  “……我真的能好起来吗?”松玙迷茫发问。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同时也很勇敢,为了你所爱的人,你应该相信自己会好起来。”
  自那晚以后,松玙开始积极接受治疗了。
  有好几次面对被卢会放行的余文述,松玙想问问祁扰玉的近况,但话在嘴边还是说不出口,他害怕那天的场景。
  松玙看到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最后一片叶子在他的注视下叹息着遁入初冬。
  其实他才是那个最懦弱的人。
  *
  “恭喜出院。”余文述把带来的花递给松玙。
  松玙接过花,转手送给黑着脸站在一旁的卢会,打趣道:“看来我是医学奇迹。”
  卢会斜眼瞅他:“十天!距离那晚谈心才过去十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体谅体谅我。”松玙抬手与远处的松琰和珊珊挥手,“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卢会立马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哼了一声:“记得按时复查,快点走吧!”
  “嗯,知道。”松玙应下,随余文述去往哥哥姐姐那里。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就破门而入把弟夫绑出来。”余文述凭借对他的了解,猜测松玙会做的事情,“我明确告诉你,不准这么做!”
  “当然不会。”松玙理了理自己的围巾,目光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在门外再添一把锁……”
  余文述脚步一滞。松玙便轻松地越过他,轻飘飘说出后半截话:“……可惜不行。”
  松玙很想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他现在的境况都是他造成的,却还那么温柔体贴的让姐姐给他带围巾。不能再伤害他了……现在至少不要让他害怕。
  余文述目瞪口呆,最后那四个字的语气是很明显的可惜。完了!他养这么多年的孩子不会要扭曲了吧!
  他一个箭步冲到松玙面前,双手捏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的,千万不要做出,那是犯法的!”
  松玙嘴角直抽,拍掉他的手:“你没事吧,趁现在还没出疗养院赶紧去找卢会给你查查脑子。”
  他俩吵吵闹闹走到松家人面前,松琰招呼他们上车。余文述缠住珊珊,想要跟她小声说刚才松玙的话。
  松玙一上车就见到端坐再座位上闭目养神的松琏。后者听到声响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又老神在在的闭目。
  松玙知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眼珠子转了转,于是挑了他后面的座位。
  “先回家向爸报平安,还有洗尘宴。”松琰笑吟吟道。
  “嗯好。”松玙回答得很干脆,让二哥不禁侧目,他感觉老幺有些变化,成熟了不少。
  珊珊把药给他,嘱托他按剂量吃不要像吃糖豆一样吃一大把。松玙瞥见她握紧的拳头,连忙说好。
  等他们聊起别的,松玙把玩着围巾末端的穗子,身体前倾和同样没有加入话题的松琏说小话。
  “大哥,我住院的时候怎么就你没来看我?”他说。
  松琏听到“大哥”二字,左眼皮跳了跳,说:“我很忙的。”
  “哦。”
  松琏以为糊弄过去了,又听到身后幽幽的声音:“那为什么我会在监控中看到大哥每天下午一点准时出现在我的病房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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