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祁扰玉看到护栏旁露出的脸,刚反应过来就扯出平常那种温柔的笑容。还没等他说句话,就见这个刚来不久的孩子掉金豆豆,然后又哭着说,声音发颤:“你快上来。”近乎是哀求。
  水泥台护栏的高度还是有些大,胡了先见他麻利的翻过来,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瞅到他脸上的笑,说:“你别笑了,大晚上很吓人。”然后他感到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模糊看到是一颗糖。
  “别哭了。”祁扰玉轻轻摸他的头,完全一幅哄小孩子的口吻。
  胡了先知道他身上总是带着糖果,为了哄那些总是哭的小孩。他曾看到那些吃了糖的小孩不再哭闹,祁扰玉以为他眼巴巴的也想要,于是也给过他。不过他没接。现在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总是让他戒糖的母亲,在他永远见不到她前的最后一晚把一大罐子糖果给了他。想到妈妈,他又忍不住的哭起来。
  祁扰玉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想不明白他怎么哭得更狠了。这小孩紧紧握着糖,抽抽噎噎说着,话语断断续续:“我妈妈……就是,坐在那,然后栽了下去……”
  祁扰玉听懂了,沉默了一会说:“我不会栽下去的。”
  “骗人!”胡了先立即反驳,“我一上来你就栽下去了。”
  祁扰玉无奈,知道是自己的行为勾起了他的痛苦。他把对方连哄带骗的哄回去睡觉。小胡了先大概是哭累了,很快就睡着,手里依旧紧紧抓着那快糖。
  第二天胡了先起床后眼睛都睁不开,手上黏糊糊的。他被老师带着去洗手,用冰袋敷眼。老师以为他是晚上做噩梦了,温柔道:“小先昨晚是做噩梦了吗?下次做噩梦睡不着了可以来找老师。”
  不过还好,他赶上了外出游玩,到达目的地时却没看到祁扰玉。回去才知道,祁扰玉发烧了。
  他心里慌得很,逃了手工课想去看祁扰玉。医疗室在一楼,过去要经过老师们的办公室。他怕被老师发现不敢过去。他焦急的环绕一圈,看到医疗室的窗户开着,而且正好朝着绿植,很适合躲藏。他贴着窗户下面的墙壁,听到了院长妈妈叹息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
  然后是一阵沉默,院长妈妈又说:“过几天小贤的养父母就要来接他了,你会来为他送行的吧。”
  “我知道的,院长妈妈。这对小贤是最好的。”胡了先听到祁扰玉虚弱的声音,“对大家都是最好的。”
  三天后小贤被养父母接走。小贤走前念念不忘祁哥哥,但是却没找到他。晚上等大家都睡了,胡了先登上天台,发现他果然在这。祁扰玉又坐在栏杆上。对方看到他来,翻身从护栏下来。
  “小贤走之前很想见你。”胡了先凑过去说。
  “嗯,我知道。”祁扰玉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却让人感觉他在难过。
  “为什么不去见他?”
  祁扰玉笑了笑,那笑容格外的落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会离开,但是……我没有准备好。”
  胡了先趴靠在栏杆,侧头看着他在笑,眼睛被月光照得亮晶晶的,像是眼泪。
  “祁扰玉!”
  祁扰玉侧头看他。
  胡了先往他手里塞了块糖,斟酌道:“我们……要不做朋友吧。”他有些怕他笑,感觉很像在哭。
  祁扰玉盯着他,捏了捏手里的糖,笑了:“我们是家人。”
  他没想到祁扰玉会这么说,一时憋红了脸。他慌张开口:“那我们也是朋友了。”
  “嗯。”祁扰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多年后的某天,胡了先才意识到当年他提出的做朋友,祁扰玉会那样回答。因为家人对祁扰玉而言,是最为珍贵与求之不得。
  三个月后,胡了先的父亲要把他接走。
  “你明明有父亲为什么还会被送到这里?”祁扰玉看着窗外和院长妈妈交谈的男人,和胡了先的长相确实相似。
  胡了先也很郁闷:“我不知道。我从记事起就只有妈妈一个人。”
  祁扰玉奇怪他并不高兴:“怎么不高兴,还有家人不应该开心吗?”
  “或许吧。”胡了先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父亲喜欢不起来,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物品,也许因为他是私生子吧。
  即使胡了先再不情愿,但因为他的血亲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胡了先只能跟他离开福利院。胡了先对这个“父亲”提了要求:一个星期后再来接他。那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过问原因便同意了。
  胡了先一点也不愿意和福利院的大家分开。没过几天,院长妈妈单独把祁扰玉叫过去,胡了先偷摸跟上去听墙角,结果被发现了。他正缩着脖子假装路过,祁扰玉笑笑请他进来。于是胡了先乖乖坐在一旁当摆件,不打扰他们。
  院长妈妈说:“小祁,有对夫妻想收养你,你想跟他们走吗?”
  胡了先眼睛都亮了,朋友也能有新家,他是衷心感到开心。
  “说实话院长妈妈,我不想离开福利院。”
  院长妈妈叹气,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胡了先不理解,忘记了自己的摆件使命:“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拒绝?”
  “你觉得我应该跟他们走?”祁扰玉轻声问他。胡了先下意识点头: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祁扰玉勾起嘴角,敏锐的胡了先感到哪里不对。
  “小祁,”院长妈妈开口,“和他们走吧。之前那些并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他们也不希望你因他们而自责。他们也一直爱你。”
  院长妈妈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害怕失去,也不要害怕前行。你要知道,生命因有限而无限,因不完满而完满。”
  良久沉默之后,祁扰玉说:“院长妈妈,我会和他们走的。”
  胡了先很高兴他能回心转意,但心里却无端生出难过。院长妈妈看着他,不再言语。
  又过几天,胡了先是和祁扰玉一起离开的福利院。没有人来为他们送行,胡了先知道是祁扰玉去请求院长妈妈,他离开的那天不要让大家为他送行。
  胡了先看着他和祁扰玉也要分道扬镳被不同的人带走。他挣脱了父亲的手,跑过去一把抱住祁扰玉。14岁的少年比他高很多,胡了先只及他的胸口。
  “祁扰玉,你不要忘记我。”
  祁扰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他被赶来的父亲拉走,胡了先喊道:“祁扰玉!千万不要忘记我!”
  其实挺傻逼的。虽然他去了其他城市,但有一种东西叫做电话。他们分别之前,大人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于是胡了先经常给祁扰玉打电话。祁扰玉填志愿的那个暑假,胡了先特意跑回云城,借住在他家。
  胡了先趴床上拿他的手机打游戏,边打边问:“你确定要选华安科大?”
  “嗯,分数够,正好在云城郊区。”祁扰玉坐在电脑前手指不停的敲着。
  “为什么?”胡了先游戏输了,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华安科技大学是从首都燕京搬来的,虽说也是好学校,但是,“你的分数也可以报燕京大学,为什么不报?”
  祁扰玉淡淡开口:“燕大离家太远了,我不想离开云城。”
  胡了先琢磨一下:“你这是不想离开父母啊,呸!啃老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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