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他的心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不管是生死,自己都会成为焦点,这种感觉光是想象一下,就能让他发狂,死亡对于他,好像有股魔力,他沿着那条路不回头地,着魔一样,坚定地走着。
  李建军像是常胜将军一样昂着头来到了文化宫,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早,他进了文化宫的后院,把用布包裹着的枪放在了石桌上,又把子弹一颗颗排在了旁边。
  他看了看周围,有些遗憾,却又很满意。
  文化宫的位置相较于厂区和家属区来讲比较偏远,自从企业重组、降本增效以来,厂里剩下的员工工作量激增,时不时的就要加班,再没有时间和心情来文化宫搞文艺了。故而这里荒废破败了许久,就算是没有烟囱爆破这一安排,平日里也没有人特意过来了。
  一地的杂乱和灰土,他实在受不了,在后院转了转,找了把大扫帚,把地上的杂物划拉成一堆,又打开了水阀,接上胶皮管子,在地上冲了一层水,终于没有那种邋遢脏乱的感觉了。
  李建军叉着腰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刚放下手中的管子,另外几个人就陆陆续续过来了。
  他们把各自带来的钱随意码放在了一旁,然后围坐在文化宫破烂的桌椅上,此时还是上午时分,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漫天都是乌涂涂的云团。
  李建军一点点拆开了手枪外的白布,一支乌黑锃亮的枪攥在了他的手心,他右手一旋,打开了弹巢,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他小心地把四颗子弹一颗颗拆出,装装进了弹巢。
  天色更加阴沉了,李建军对着面前的其他四个人说:“你们也看见了,我在枪里装了四颗子弹,一会时间到了的时候,每个人轮流开枪,懂了吗?”
  他们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几个人大都走向了窗边,黑云压城,他们都凝神看着远处两座烟囱若隐若现的尖顶,只有程庆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他默默心算了一下,第一个人开枪,命中自己的概率是五分之四,假如第一个人中弹,第二个人则是五分之三的概率中弹,以此类推,第三个人则是五分之二,第四个人则是五分之一,概率是依次减小的,并不是同等的概率中弹。
  程庆叹了口气,暗自下定了决心。
  几人不说话也不动弹,静待着那一时刻的到来。
  外面静静的环境突然被几声叫喊声打破,随后就是微微嘈杂的布置声,看来爆破工程很快就会开始了。
  李建军拢着众人又坐回了桌椅前,最后地叮嘱了一下:“枪一定要对准胸腔的左侧,这样痛苦最小。”
  他们点点头,表情早已经麻木。
  李建军又说:“不管最后谁留下来了,都要把尸体好好掩埋好,不然很快就会被警察发现。”
  依旧是毫无表情的点点头。
  李建军叹了口气,把双手平摊在了桌子上:“时间快到了,咱们提前排个顺序吧。一会谁先来?”
  程庆看向了李建军:“我第一个。”
  林芳芳坐到了程庆的身边,声音绵软无力:“我。”
  赵红梅紧紧攥住了林芳芳的手,声线微微颤抖:“第三个我来吧。”
  牛群好像有一点犹豫,李建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第四个就是我吧,你最后。”
  牛群低着头,没有出声。
  李建军确认子弹已经一个个的装好,又用了股力,旋转弹巢,机械的精钢弹巢不知道旋转了几圈,已经不知道哪一侧的子弹膛室没有子弹了,他把枪放在了程庆的面前,回了自己的座位端坐着。
  窗外乱七八糟的声音平息了一小会,这种安静只有短暂的几秒,很快就传来了惊雷一样的倒数:“三、二、一!——预备!”
  “放——”
  天边黄灿灿的火光亮起,其中一座烟囱蓦然消失,随着火光和灰烟的升起,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阵阵,越来愈大。
  程庆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冲着自己的左胸扣下了扳机。
  他倒下了。
  林芳芳捡起了他手中的枪,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汗,她的手有点发抖,可依旧做出了和程庆一样的动作,须臾间,左胸的弹孔像血窟窿。
  她也倒下了。
  赵红梅忍住不看身后的两具尸体,抹了抹眼泪,也冲着自己的左胸开了一枪。
  “啊……”她最后的声音还未完全发出,眼睛就已经失去了光彩。
  轮到李建军了,他看着面前的牛群,镇定地拿起了枪:“就剩咱爷俩了。”
  他死死将枪口抵住胸膛,抱着必死的决心。
  “砰——”李建军也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血液像自来水一样,从胸腔的空洞喷涌而出,在低洼处汇聚着,最终流到了一起。
  牛群呆坐在座位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自己成为了最后活下来的幸运儿,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
  最后的时刻,他分明看到李建军眼神一动,然后迅速按下了第二次扳机,然后才倒了下去。
  这时,隆隆的爆破声也结束了,空气中一股烟尘的苦涩味,和血雾的腥浊相混合,这小空间里的气味相当奇怪。
  爆破声的戛然而止,像是对乌云发出了讯号。
  天像破了洞一样,大雨倾泻而下,压住了爆破的巨大威力扬起的硝烟和尘土,也洗刷世间一切的罪孽。
  第94章 苟且偷生
  自由。
  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牛群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窗外的雨。
  除了雨,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哗啦哗啦地倾泻而下,一片银白的绸子一样,把他所处的空间包围起来,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一切,那些刚才还能看到的围墙、街道、楼房,全都看不见了。
  骤雨一般伴随着狂风,灌了进来,裹挟着凉凉的雨滴,没一会就把窗前的牛群淋个精湿,他吹着风,微凉的湿润的空气被吸入胸腔,他感到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牛群终于离开了窗台,他在文化宫里面到处翻找,拖出了一把铁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最后选定了后院的那一大片花花圃。
  他先是把里面久未被打理,半死不活的几株花苗拔起来扔在一边,然后就一直站在花圃围石的上面,拼命地挖着土。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套上犁都能吭哧吭哧耕上二里地,牛群面前很快挖好了一处又深又大的坑。
  他还是有点不忍心看尸体的表情,于是别着头把一具尸体拖了过来,安放在坑底,又迅速填上了土。
  接下来他又选取了靠近墙围子一块地,和刚才一样,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又拖了一具尸体埋了进去。
  “等等,所以你是随意埋进去的?没有什么规律?”王宇忍不住打断了牛群的叙事。
  “对,其实那时候,我的心里也发慌打怵,加上不敢看,没有什么心思安排,只想快速结束。”牛群说。
  王宇皱皱眉头:“好吧,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特殊含义呢,你接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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