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吴哥见他没说话,又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王宇:“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王宇小声说:“我巡逻时候摔了一觉,进诊所一小会车丢了,大白天被人偷了。 ”
  “我的妈呀,你没受伤吧?”吴哥连忙看向王宇,反复确认他摔得严不严重。
  “没事,当时疼,就腿卡破了点皮,明天就长好了。”王宇摆了摆手。
  “最近这是咋了,以前从没有过这种事,自从那个案件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些事。”吴哥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像是在和王宇说,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怎么自从这案件发生以来,就处处都发生着不顺的怪事。
  难道十年前的那个杀人犯又要开始动手了?
  王宇脑壳胀胀的,太阳穴上的筋跳动着,伴随着阵阵的钻痛。
  片刻过后,科长和王振业进了会议室。
  两人面色铁青,肯定与刚刚的抢劫案有关系。
  “全体注意,现在开始开会。”科长坐在了前面,王振业轻轻叩了叩桌面。
  “大家都知道,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咱们家属区旁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持刀抢劫案。”
  “受害者是附近一中的女学生,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出门买东西,回家路上,抢劫犯从角落里窜出来,用刀抵着她,抢走了她的包还有随身的一些现金,还想占便宜,受害者被吓的大声反抗,被歹徒打了好几拳。”
  “还好有几个午休的工人路过听见了呼救,正过来帮助受害者的途中,歹徒逃走了,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据目击者和受害者称,那是一个个子中等的男人,留着很短的寸头,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作案时用东西蒙着面,眼皮上有块一厘米左右的陈年疤痕。”
  听到“眼皮疤痕”这几个字,保卫科几个年长的同事明显有些不安。
  “根据这一明显特征,我们怀疑是十多年前抓捕过的一个犯人,并且科长刚刚和关押此人的监狱通了电话,”王振业顿了顿,“此人在三天前,逃狱了,至今未能确定踪迹。”
  王宇前面的老秦打了一个寒战,缓缓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的说:
  “难道是他……他回来了?”
  第29章 伯乐一顾
  林城曾有过一段盗窃、抢劫、伤人案件频发的时期。
  大概是十年前,一段不可说的时间。
  一直蓬勃发展的厂子,那几年效益并不理想。
  于是,厂里为了控制成本,逐渐开始减员,一批批在厂里待了大半辈子的工人们轮流着失业,还有很多顶班的青年也没有合适的岗位,成天无所事事。
  在当时这些人被戏称为“三无人员”,意思就是:无业、无收入、无保障。
  再加上林城以合金厂为核心的经济结构,这些“三无人员”们几乎没法找到合适的工作,也没有本钱做生意,而且大多已经成家生子,拖家带口的,去外地也几乎不可能。
  有点技术的只好拉下脸皮,摆个修理摊,帮人修鞋、修自行车、修点小家电之类的,挣点不稳定的小钱,勉强能混上个温饱。
  并没有足够谋生技能的那拨人,贫困、寒冷、拮据,迅速挤占了他们的生活空间,剥去了他们仅剩的自尊。
  那种伤痛是很私人的,曾经的国企员工、天之骄子,现在却沦落到连明天的买菜钱都要担心。
  毕竟,人睁开眼睛,就是需要吃饭的。
  所有曾经的奖状、荣誉,这时候甚至都不如一张最低面值的钞票,那至少能换来两个馒头,一包酱菜。
  对于这样一群人,所有的有关梦想、希望这种字眼,都听起来太远太远,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温饱有所保障。
  摸索着摸索着,一地都是稀烂的生活。
  努力向前看,前方却只有一片迷雾。
  一部分人就在迷雾中走错了路。
  而这些迷路的人就是当时最大的社会不安定因素,成为了搅动漩涡的暴风。
  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想吃、想爱、想拥有,却被社会无情的甩在了身后,只能生活在世界的背面,长久的匮乏感滋生了许多阴暗的情绪。
  这些最基础的的欲望,就逐渐酿成了林城的噩梦。
  ——————
  1990,夏。
  烈日炎炎。
  一个皮肤黧黑,个头中等的精壮男人,右手捏着一把刷子,左手提着一个小桶,里面盛着满满的糨糊。
  他站在街道的墙边,张贴着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
  此时已经是八月末,接近中午时分,高温使得周围的热浪一波一波的涌来,把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一个干热的大蒸笼。
  那男人穿着明显发黄的旧跨栏背心和墨蓝色的老式运动裤,没有带帽子之类的遮阳装备。
  他就这么暴露在烈火一样的阳光下,嘴唇干裂,起着一层卷起来的白皮,手上硬硬的茧子上,胶水干的一块摞着一块。额头上缀满了汗珠子,随着他张贴的动作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
  但是他干的很认真,他认真的在墙上刷上一小块糨糊,又从口袋里的一沓子小广告里抽出一张,最后郑重其事的用手掌把这张小广告的每一个边角都按的平整妥帖。
  这是多年老工人留下的习惯,做什么都要一丝不苟,追求完美,就连贴小广告,也要贴得结结实实的。
  更何况这样贴一天的工资是三块钱,虽然肯定比不上厂里稳定的月工资待遇,但对于有腰伤,搞不了重活的他来说,也是目前能争取到的不低的一笔收入,按天拿钱,他很珍惜。
  在他手下,一面墙没花多久的时间,很快就变得花花绿绿的,被各种高明度的颜色和黑体加粗大字充斥着。
  开锁换锁、维修下水道、住宅电话、疏通钻孔、家电维修。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艺术家,但是又立即嘲笑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爹的,这鬼天气!”男人脱下了自己潮乎乎的背心,稍微叠了一下,擦了擦自己额头和腋下的汗水,一股汗液的酸臭味。
  男人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仔细的把糨糊罐子边缘半干的糨糊擦干净,又盖上盖子。
  他往四周看了看,督工不在,可能是吃饭去了。
  饥饿和疲惫的感觉让男人有点轻微的晕眩,所以他坐在了旁边的大树下,向后靠着大树,闭上了眼睛,贪婪的享受着树荫下短暂的清凉。
  他有点渴,但是一瓶汽水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他舍不得花钱,于是吞了几口口水,假装自己喝过汽水了,就那样靠着树休息了一会。
  一个穿着花衬衫,带着□□镜的男人从街尾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在附近看了两眼,在树荫下找到了贴小广告的男人。
  花衬衫直接一脚重重的踢在了那男人的胸口:“干嘛呢?懒狗!老子吃个饭你就猫阴凉地方偷懒?!”
  突如其来的飞脚把正在休息的男人踹的一个趔趄。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揉了揉胸口,就连忙爬起来和花衬衫陪笑。
  “李哥,我刚才早都干完了,这不是在等您检查嘛。”男人两手搭在一起,身体微微的向前弓着,不停的和这个比他年轻很多的监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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