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那你去与国公爷禀,说我求见。”
  “国公爷让您回去。”
  “……”
  之后半月,博望侯府三度登门求亲,此事在汴京城中传扬开来,那日苏扶楹当众让人来下聘之事,让人忘却脑后,倒是成了桩佳话。
  苏余兴却是燥得嘴角起燎泡。
  这门亲事,苏余兴撅了两回,再来,倒是不好。
  拒两回可说是姑娘家骄矜,提亲者也诚心聘姑娘为妇,街头巷尾的说起,主家面上也有光。
  可要是再拒,那便是眼高于顶,姑娘家日后的亲事也多不顺遂。
  苏余兴将这信儿递去了宫里,却是迟迟没等到皇后妹妹的回信。
  实则,那日宫宴罢,平嘉皇后便听得了消息,气得将福宁宫的茶盏摔了一地。
  苏扶楹这般自毁名声之法,当真是覆水难收,纵然她有心补救,可是也没法子,尤其是在魏青鹤当真登门提亲后。
  博望侯府再是落魄,也是京中贵族,尚且轮不到旁人去踩踏。
  而且,太子与臣子争女人,这事传出去,要天下臣民如何想?
  苏扶楹站在书案后练字,没看急躁得如同热锅蚂蚁的苏余兴,唇瓣轻启,淡声道:“我若是父亲,便应了这门亲事。”
  “你休想!”苏余兴气得跳脚。
  可看她这副淡漠神色,又忍不住道:“你姑母一心替你筹谋,嫁给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好,你为何偏要作践?”
  “嫁给太子又如何,父亲以为,你当真能当国丈?”苏扶楹说着,清丽的眉眼抬起,抿唇轻笑了声,似是笑话他的天真。
  苏余兴脸黑了。
  这不孝女从未敬重过他这个当爹的!
  “我德言容功样样儿出类拔萃,才貌肖想姑母,祖父替姑母争到了王妃之位,父亲又替我争到了什么?太子侧妃,我不稀罕。”
  “你!”苏余兴气得胸口喘粗气,脸涨红。
  哪有这样被闺女指着鼻子骂爹没本事的?
  “父亲将我当赵合德,想要以嫁女来维持家族殊荣,可殊不知,自父亲丢了殿前兵马司兵权时,家族颓势就已显,官家再是不济,也有听话这一个好处,先帝将位传于他,又亲封了四位辅政大臣,那便是要当唐太宗身边的魏征,杜如晦,房玄龄诸类用的,咱们家族里姑母便是最后一位皇后了。”苏扶楹淡淡说着,好似不知这番话大逆不道。
  苏余兴脸色一变,正要呵斥。
  苏扶楹将手中的狼毫搁置,又说:“父亲骂我不如华缨,可父亲又何时比之太傅更甚一筹了?官家求赐婚的为何是华缨而不是我?爹爹何不从己身寻缘由?”
  “你!你忤逆不孝!”
  “父亲又不是第一日知晓,”苏扶楹面上神色无所动,过去架子前,撩起银盆里的水净手,一双眸光淡淡的看着苏余兴,道:“我五岁替苏遮擦屁股,以此要挟父亲立誓不会休弃母亲,父亲不是就已知道我忤逆不孝了?”
  苏余兴脸色铁青,“这门亲事,我不会应的。”
  苏扶楹不甚在意的轻笑了声,拿起巾子擦手,“父亲是在等皇后娘娘的信儿?可怎么办呢,我没有了疼爱我的姑母,父亲也做不了国丈了。”
  “我如今名声尽毁,于姑母已是无用,便是日后姑母要从家族里挑个姑娘送进东宫,那都与父亲无关了,今日这门亲事应了,父亲还能做侯府的亲家,可若是不应,以此之事,我也不会嫁的更好,这笔账,父亲算得清吧?”
  苏余兴胸口急剧起伏,“你!逆女,你都是算计好的?!”
  苏扶楹没说话,鸦睫半垂。
  “镇国公府应了这门亲事?!”华缨惊了。
  姚宝湘不解她这般大的反应,咬着颗桃子满脸茫然的点了下头,“应了。”
  “可、可是……”
  华缨难得结巴了。
  可是赵徵要怎么办?
  她当真是尽力来着,还给镇国公府买菜的嬷嬷塞了银钱,要她给苏扶楹带个信儿。
  难不成是苏扶楹没收到?
  “三媒六礼走得很快,不过也不奇怪,”姚宝湘啃着桃儿说,“苏扶楹都十七了,这个年岁出嫁正好,听说两家已经合了八字,只等请期亲迎了。”
  华缨心口又是一凉。
  完蛋!
  这岂不是显得她有意拖拉?
  姚宝湘没留下吃晚饭,与华缨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夏日白昼长,徐鉴实今日下值早,天色且大亮着,华缨听着动静,急急迎了出来,满眼热切的问:“祖父,官家可要发兵北征了?”
  徐鉴实:……
  “别胡说。”
  华缨难啊,她需要战功求退婚圣旨。
  “可是先前太子殿下说,官家如今有意发兵北征,如今夏日粮草丰盈,当真不发兵吗?”
  徐鉴实沉吟未语。
  他今日下值早,便是因官家与阁中众臣商议发兵之事而分歧。
  昌隆帝当真是急着北征,众臣却是心口惴惴,觉得不好,先帝在时,几回出兵北征,皆无功而返,丢失的五州没夺回一州来,粮草军费却是耗损许多,如今虽是百姓安定,但国库并未多充足,唯恐积重难返。
  祖孙俩进了屋,华缨殷勤的端来茶水,眼巴巴的看着祖父。
  徐鉴实想了片刻,低声道:“近日朝堂确提起此事,可户部银子还没筹算好,这事且说不定呢。”
  华缨双手托着脸,长长的叹了声气。
  “你阿娘的事,你爹与你说过了?”徐鉴实温声问。
  否则,他当真是不知她盼着北征是为何。
  华缨点点头,片刻又仰起脑袋问:“祖父,来日北征,我是要去的。”
  徐鉴实心口重重一沉。
  华缨当日在西营与尹老将军较量之事,他自也听闻了,这些时日,没少听同僚道贺,此事,他其实有猜想,只是一直没敢问罢了。
  华缨说得这样坦然,倒是将徐鉴实愣了下,怔然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文臣,虽是幼时学过六艺中的武艺,可多年未练习,弓箭怕是都拿不稳了。
  他手上未沾过鲜血,便是连杀鸡都没见过几回,可是朝中战死沙场的将士何其多?
  徐鉴实唇都在抖,连带着那副美髯也在轻颤,“泱泱……”
  华缨抱了抱他,“祖父,我心中有牵挂,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是想要孟固安的脑袋,可若是螳螂挡车,她又不傻,她的性命比孟固安的脑袋值钱多了。
  徐九涣潇洒一日,听曲儿回来时还带回来一挎篮子的甜瓜,刚进门儿,就挨了亲爹一白眼。
  “干啥又瞪我?”
  “哼。”徐鉴实吹胡瞪眼的哼了声,不想与他多说。
  华缨小眼神左飘右飘的不看爹爹,与她无关叭!
  北征之事,华缨急,昌隆帝急,可是众大臣不急啊。
  徐鉴实说:“劳民伤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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