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赵徵默了几瞬,道:“先前父皇在朝上训斥太傅之言,乃是权宜之策,还望太傅莫要介怀,太傅是我先生,我之所学,赖以太傅所授,师恩如山,莫不敢忘。”
  “殿下言重了,”徐鉴实微微笑说,“臣蒙皇恩,所授太傅,自是倾囊教授,无需殿下感怀如斯。”
  赵徵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了下。
  “授课时辰将至,殿下若无吩咐,臣便告退了。”徐鉴实道。
  “……太傅慢走。”
  赵徵望着那道好似佝偻了些的背影,行上去往学宫的岔路,注目良久,方才收回目光。
  太傅是回来了,可他已经不在学宫读书,好似印证了昌隆帝在朝上说的那句——不堪为帝师。
  母后怨他,没有帮衬舅舅,苏余兴被父皇收走了兵权。
  可他何尝不是,被父皇轻易与传道受业的先生离了心?
  第33章 “见过太子殿下。”……
  清明刚过,天儿便热了起来,夹袄换了春衣,就是傍晚清晨也不必用披风了。
  阴雨过后,几日艳阳,府中的丫鬟们忙着将主子的厚衣裳浆洗干净,晾晒干了,过了熏香封存进箱子里,厚棉被也换了轻薄的,院子里一股皂荚的清香气,闻着使人心旷神怡。
  “今年怪的很,才四月天便如五月似的热,往年这会儿,身上的夹袄还脱不得呢。”宋喜坐在檐下边做着针线活儿边说。
  屋子里,华缨歪在旁边的软榻上,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账册,闻言抬头探出窗问:“今年会很热吗?”
  “会吧,”宋喜拿着几条丝线在手中绣帕上比对,“今年雨水也少,田中估计得旱。”
  说着,想起什么,又道:“你祖母从前手里有个庄子,去前给了我,那庄子在郊外,是个避暑的好地儿,夏日里瓜果也新鲜丰富,等天儿热了,你们姐妹可以去小住些时日。”
  宋喜的爹不出息,好在是有她舅舅和外祖母护着,她娘的嫁妆倒是好好的传到了她手里,纵然如此,徐老夫人在时,也总是心疼她没爹娘疼爱,便将那顶顶好的庄子给了她。
  华缨欢喜点点头,忽而一顿,垂首翻了页手中账册,唇角落下道:“再说吧,我不定得空呢。”
  她语气如常,檐下的宋喜却是察觉出些不对来。
  自上回上巳节之后,泱泱便没出过门,初初时,因着公爹被勒令闭门思过,是以他们都小心谨慎,除了徐士钦上值外,旁人都不出门的,也不觉什么,可这些时日,也没见泱泱说想出门玩儿,就连被揪着功课的阿敏都跑去买了两回卤煮吃。
  晚间,宋喜将这话与丈夫说,“你说,泱泱要一直不愿出门可怎么办?”
  徐士钦泡着脚,心想,姑娘家出门少,性子静,这是好事,虽说泱泱不是那样文静的姑娘。
  “你说啊。”宋喜嗔声催促,有些急的拧他手臂。
  徐士钦握住她的手,道:“过阵儿不是你娘家有喜事,到时去做客。”
  姚家几个姑娘,大小姐姚宝蕙定了亲,比之小一岁的三房堂妹姚宝湘,今年也要过礼了。三房是庶出,三爷身上也领着个闲职,宋喜的三嫂觉得,与其让人家来挑拣她闺女,倒是不如将闺女嫁回娘家,她娘家也是伯爵府,门第相当,她同嫂嫂处得不错,她嫂嫂便是看在她的面上,也定不会苛待她闺女,且世子爷也出息,在军中有差事。
  婆母是亲姑母,夫君是表兄,她闺女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日子过得定是比嫁去旁人家舒坦,三夫人对这桩亲事再是满意不过了。
  如今宝湘十六了,今年定亲,明年十七岁,秋日里成亲刚刚好。依着三夫人的意思是,趁着天儿热起来,且先将定亲礼过了,省得等热起来,人懒怠走动。
  日子挑了个双福,定在了五月初六。
  “那还有一个月呢。”宋喜扯扯他衣袖,不甚满意的说。
  徐士钦握着她的手,叹声道:“夏日的衣裳也该裁了,不必让人将料子送上府来挑,你们母女几个去逛逛铺子,挑挑料子,再看看金银首饰楼有什么好看的钗环首饰,再不济,去观礼吃席,总得备礼吧?泱泱她们几个小姐妹相处得好,亲自去挑贺礼,也是心意,你这般说,泱泱定也不好让你代劳。”
  宋喜的手不似旁的姑娘家纤细如青葱,她的手有点胖,圆乎乎的,有些不好意思给他瞧,徐士钦却是很喜欢,总是捏在手里把玩,有时她身子不便,他就用她的手纾解,总是惹得人臊的慌。
  “你别捏了……”宋喜往外抽了抽手。
  徐士钦喉结滚了滚,“主意给你出了,过会儿安置,给我弄弄?”
  宋喜红着脸轻推他下,“倒洗脚水去。”
  这夫妻俩操着当爹娘的心,那厢,亲爹正拿石子儿砸闺女的窗户,扰人不得安眠。
  华缨听得间隔几瞬的啪嗒声,都要气死了,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没敢去开窗,生怕亲爹手上没准头,那小石子儿砸她脑门儿上。
  她气势汹汹的过去打开门,梗着脖子喊:“徐!九!涣!我要去跟祖父告状了!”
  “没大没小的喊谁呢?”
  亲爹坐在檐下,啃着颗酸李子说,又道:“走啊,玩儿去。”
  华缨当真是忍不住,朝着亲爹翻了个白眼,“您明儿能补眠,我还得打着瞌睡听婶娘讲管家的事呢,不去!”
  说罢,便要关门。
  一条缝儿还没关上,窗户又被砸了下,却是见徐九涣悠哉啃着李子,手中无一物。
  华缨表情一愣,诧异道:“您都会隔空打牛了?”
  徐九涣耸了耸肩,“想学?”
  大抵是因太过聪慧,学什么都简单容易,华缨心性不定,什么都喜欢,却又喜欢不过多久,跑马除外。
  华缨想了想,说:“你打我。”
  徐九涣眼珠子朝那窗户上的机关瞟了眼:……
  做不到。
  “饿得睡不着,你给我煮碗面去。”徐九涣转移话题道。
  这尽是为难人。
  别说煮面,华缨那双手,长至十四都没提过烧火棍。
  那些官家小姐,为着日后讨婆母、夫君欢心,日常学习,点心羹汤是要学的。
  华缨则不然,徐九涣没说过这事,她只会吃糕点。
  “你自己出门吃去,”华缨嘀咕一句,“动静小些,别吵着院儿里姐姐们歇息。”
  说完,她过去窗前,一把薅下那木质的小东西,丢下一句‘我去睡了’,便将房门关上了。
  机关被薅了,动静也消停了,院子里又变得安静。
  第三回 了,徐九涣心里低叹,还是没诓得人出门去。
  端午节,宫中有宫宴。
  可比之礼部,工部近日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雨水少,河道要修缮,引水灌田,往年用不到的一些沟渠也要挖通,田里的庄稼都要干死了,事事都紧赶着,这便使得人手有些吃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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