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世他的孩子出生时,就连哭声都很细弱,像幼小的猫崽子,随时都可能停止声息。他总是一遍一遍的在夜里惊醒,不安的去试他的孩子是否还有呼吸。
  现在他的孩子应该不用他再为此惶惶不安了。
  “昇儿……”
  裴煦握着他的小手,贴在唇边亲了下。眼角有湿热的水迹滑落,随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从清晨到了傍晚。从思趴在他床边,小小的脸上一派正经,担忧关切的看着他。
  “在这里等了多久了?”裴煦问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实在嘶哑。
  从思匆忙回头,从仆从那里接过杯盏,确定手指触到的温度合适,才捧着杯子递给他。
  “好孩子。”裴煦润了润喉咙,伸出手摸他的小脑袋,“还没回答我呢。”
  “不记得了。”从思想了想,摇头,“一直等。”
  裴煦摸着他的脸颊:“累不累?为什么等在这里?”
  “不累,爹爹在睡,很累……”温暖的掌心和柔和的嗓音让他忍不住贴的更近,“怕有坏人。”
  裴煦愣了下,然后揽着这孩子抱住,轻轻摸他的头发:“从思见过弟弟了吗?”
  从思摇头。
  裴煦抬头问房间中侍立在两侧的人:“昇儿呢?”
  “回少君,小主子还在睡。”
  “抱过来。”
  裴煦小心接过襁褓包裹的孩子,放在自己怀里,给从思看:“这是昇儿,他和你一样,也是我的孩子。”
  从思看着他,想伸手又不敢碰:“他好小……”
  “嗯。”裴煦微笑,“等他长大一点,就会喊你哥哥了。”
  从思认真看了他很久,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孩子睡梦中紧握的小拳头:“我会一直保护他……”
  “直到他长大……”
  。
  军队围在燕京城下,姬淙插翅也难飞。姬元徽不急着马上攻城,先耗一耗他们也来得及。
  而且他还急着赶回去见裴煦和孩子。
  姬元徽赶回去已经是几日后,他一回府匆忙收拾了下便大步流星去找裴煦,将人紧紧拥住。
  裴煦笑着将手推在他身前:“殿下,去看看昇儿……”
  姬元徽将他推自己的手拉着挂到自己脖颈上,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一会儿就看,让我先抱抱你。”
  “好。”裴煦也很想他,搂着他的脖颈没再放开,将脸埋在他颈侧闭上眼。
  他们贴着脸颊抱了一会儿,像是才缓过来般,轻轻亲吻着彼此。很温情的吻,只是在脸颊游走触碰,用比语言更直接亲昵的方式诉说思念。
  “我接到家书时都要吓死了,明明没到日子怎么就生了,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姬元徽想起来仍觉得余惊未定,“万幸你没事。”
  裴煦回抱他,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轻轻给他拍着背:“只是提前了几日,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姬元徽被这动作弄得怔了下,然后笑起来凑过去亲他唇角:“融融哄孩子呢?”
  裴煦动作一顿,失笑:“这两天哄孩子哄习惯了……”
  “怎么停了,多哄哄我。”姬元徽继续亲他,“不能厚此薄彼啊。”
  “等你修养一段时日,我们一起回京。”姬元徽一边和他玩闹,一边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语气寻常,“谁欺负了你,我将人捉住,你自己报复回去,好不好?”
  裴煦眼睛愉悦的眯起:“好。”
  第50章
  重新回到燕京, 已经是十一月。
  昔日巍峨殿宇经历了一次火患后又遭兵祸,半数都被波及毁坏,如今还在修整。
  但好在偏远的几个宫殿没有被殃及, 得以完整保留下来, 而姬淙现在就被专人看管着, 关在某座殿宇中。
  裴煦端着漆盘踏进殿中时, 姬淙被绑缚着手脚鬓发散乱,绢布紧塞在口中,抬起眼来冷冷注视着他。
  “大殿下何故这样看着我?”裴煦将漆盘放下,瓷碗中满溢的暗褐色液体轻轻漾出一点波纹, “是大殿下总要寻断见, 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现在让人将绢布取出,还望大殿下不要试着咬舌自尽。”裴煦看着他,语气平淡, “不然, 我就只能让人把你的下巴卸掉了。”
  原本还在挣动的姬淙停下来, 用惊异愤恨的目光投向他。
  一旁持刀覆面的暗卫上前,将姬淙口中的绢布取出。姬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是姬浔让你过来的?”
  “如今百废待兴, 陛下诸事繁忙, 这种小事自然就交给我来处理了。”裴煦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 “有人想让我替他问问你, 对于从前做过的事, 你有过任何一丝歉疚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姬淙扯了扯嘴角,死也不肯悔改,“我只是输了, 不是错了。”
  裴煦将那碗暗褐色的东西端起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把这个喝了吧。”
  “是毒药吗?”姬淙紧盯着他,笑了下,“不让我自绝,就是为了亲手来杀了我?”
  “怎么会是毒药呢,你欠下的恶债还没还就想一走了之,哪有这种好事。”裴煦挥挥手,有两人走上来,“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这东西可能更像是……孟婆汤?”
  走上来的两人一人将姬淙按住以防他挣动身体,另一人扼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然后将一整碗药不由分说给他灌了下去。
  “喝下它,你会昏迷几日,然后你会什么都不记得醒来在一个陌生的村庄里,身旁是陌生的男人,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要和他一起生活,哪怕被逼迫,你也要为他生育孩子,一个,两个……”裴煦冷眼看着他,“也或许是三个,四个,五个?”
  “但每个月会有一天的时间,你会记起所有的一切,这一天留给你反省自己的罪过。”裴煦终于露出一点笑来,“放心,你不能在这一天想办法自尽或者离开,因为每月这一日你都会连一丝张开嘴的力气也没有,只有头脑还能运作思考。”
  姬淙被抓着下颌强行仰起头,没法将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他听完近乎有些崩溃了,“生育不是小事,你怎么能……”
  “你也知道生育不是小事。”裴煦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将公主和亲嫁去突厥时,怎么没想过她在未开化的荒蛮之地,被陌生残暴的异族人强迫生育是不是小事?”
  “问你有没有后悔,你说不后悔。”裴煦缓缓站起身来,“那就自己去试试吧。”
  “对了,你怀着孩子的时候千万要小心,我一定会让人去围追你,截杀你,但又不让你真就这么死了……”
  “这种报复,一回哪够呢?”
  片刻后,药开始发挥效果,姬淙昏死过去。
  有人被从殿外引进来,走近在裴煦身边站定。
  “原本陛下的意思,是秘密处死以绝后患。”裴煦微笑,去看身侧的人,“但他与表哥又实在有些渊源……”
  “我会管好他。”周恃明将什么东西从袖中掏出,交给他,“他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人前口蜜腹剑算计别人了。”
  “我们自然信得过表哥。”裴煦将东西收好,表情不变继续道,“我年少求学时曾在东陵待过几年,那里民风淳朴,山水秀美,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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