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冰儿只觉得屁股上疼得如火炙刀剜一般,哪儿还听得进去,只听见最后“听见没有”四个字,要紧狠命点头,呜咽着发不出声。乾隆也不忍再说什么了,长长叹了一口:“你呀!……来人哪,抬张春凳来,送五公主回去治伤!”
  作者有话要说:  大虐开始……
  先虐身,虐心还要等等。
  ☆、言有失小得宽慰
  午后,天气有些闷热,淡淡的风不时吹进窗棂,把远处的栀子花香气送来。冰儿俯卧在床上,只盖一层薄薄的鹅黄夹纱被,两条雪白的手臂不安分地伸在被外,正闭着眼睛。刚被苇儿等哄着骗着喝了一碗活血化淤的药,现在嘴里还是又涩又苦,兼着臀上火辣辣、一跳一跳的痛,人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隐隐间觉得有人在抚摸她的脸蛋儿,冰儿不高兴地挪了一下脑袋,一动就惊醒了,一睁眼却是乾隆坐在自己床边。
  “皇……阿玛……”冰儿慌得没处摆手脚,心里一乱,一牵伤口,痛得“哎哟”出声,“别乱动!”乾隆心疼地轻轻按住她的肩背,又问道:“怎么,还很疼么?棒创药上了吧?就没有好些?”这一叠连声地发问让冰儿又羞又窘,心中惭愧、难过、委屈交织在一起,根本不敢正视乾隆关切的目光,把头埋在枕头里,呜咽出声。
  哭了好一会儿,也不闻身边的声音,冰儿以为乾隆一定是不耐烦自己哭泣,走了,从枕头上移过脑袋,偷偷一瞧,乾隆满脸掩饰不住的心疼、焦急之色,与那日在大阿哥府上的神色又不同,冰儿咬了咬嘴唇,不知说什么才好。乾隆也是盯着她半晌不做声,终于长叹一声道:“你这是何苦!”
  冰儿暗道:难道我想挨板子不成?却听乾隆虽含斥责之意,却很温柔的声音:“不顶嘴、认个错会要你的命么?阿玛几次给你台阶下,你怎么就这么蠢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是太不识时务了!”
  “皇阿玛要打我,认错有什么用?……”冰儿一声委屈发出来,眼泪真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倾就泻了下来。
  “怎么没用呢?”乾隆不由奇怪,“你跟我硬顶,到头来是我吃亏还是你吃亏?”
  冰儿一直以来还真没想明白这个道理,愣了愣说:“可是以前,人家要打我,从来容不得我说什么。再认错也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丢了面子?”
  乾隆道:“人家是你爹娘吗?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不相干的人怎么比?”
  冰儿心神一怔忡,疑惑的眼神飘到乾隆脸上,乾隆不知是气她还是怜她,又是一声叹息,曲了手指似乎要敲她脑袋,但临了只是用指背轻轻摩挲她略带细汗的额头。静静地过了一会儿,乾隆又问:“苇儿说你不肯吃饭,不吃饭伤怎么好得起来呢?人是铁饭是钢,何况你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我叫小厨房给你熬点薄粥来,还有几样云南、江苏刚进贡来的酱菜,好歹进一点!”
  冰儿摇摇头:“不想吃,心里火烧似的,只是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吃药都咽不进去,别说是粥了。”乾隆情知她一定受了内伤,心里有些难受:“我当时也是气糊涂了。打重了吧?御医有没有来诊脉?不光外伤用药,也要煎两剂去心火、平肝郁的方子,千万别落下病根。”他皱着眉看着冰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其实还……还好。”冰儿艰难地伸手把泪擦掉,转过头抬眼看看乾隆的神色,她精灵透的人,知道乾隆在后悔,憨憨地说,“没关系的,皇阿玛不要担心我。我从小挨打挨惯了的,这点伤不会有事。”
  “还好?好得你一头冷汗!——还要逞能!”乾隆顺着她的身子瞟了瞟夹纱被盖着的伤处。虽然看不见,但知道当时流了不少血,纵不是皮开肉绽,也起码被竹板子抽掉了一层皮。刚才问疾时苇儿也说是打得或整或破,青紫僵痕重叠,无一块好皮肉,他心里直后悔怎么对冰儿动了这么重的板子,使原本生龙活虎的女儿此刻娇弱不堪,楚楚可怜,乾隆皱着眉头,轻轻抚摸着她,擦去她脸上的泪和汗,动情地说:“养不教,父之过。说是这么说,真看你挨打挨得可怜,我心里也在替你疼哪……不管多难下咽,药和饭一定要好好吃!记得吗?”
  冰儿心中又喜又悲,抬眼见乾隆目视自己不语,探试地叫了声“皇阿玛”,乾隆替她掖掖被角,关切地问:“什么事?”
  “你又要去忙吗?”
  其实乾隆这时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但冰儿的语气让他不忍拒绝,笑笑道:“不管忙不忙。你有事吗?”他捉住冰儿那只象牙雕就般的小手。冰儿犹豫了好一会儿,看看乾隆欲言又止,已是盈盈两眶泪。
  乾隆大惑不解:“有事就说呀。能答应不能答应都不要紧。你这是给我猜谜儿吗?”
  “皇阿玛,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冰儿终于开了口,开了口心事就放下了,乾隆感觉她的手心有些热,又有些冷汗;眸子里全是期待,又有些担心。乾隆觉得心都绞得痛了起来,点点头伸手到冰儿身下,仔细地抱她在臂弯里,把她的腰和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口里道:“你别动。要是弄疼了你,别忍着,要开口说我才知道。……”
  冰儿熬住移动给她带来的钻心的疼痛,把头埋进乾隆胸口,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襟,呜呜地哭了:“……打我记事起,我就不记得有人抱过我。义父义母再好也不是亲生的;皇额娘去得早,皇阿玛整天忙;我自己脾气又坏,从小被人欺负要学着自保,结果就弄得自己像块爆炭,稍有不顺意就爱反击过去,惹了一大堆麻烦。……我今天怕极了,也不仅仅是怕挨打怕疼,我怕的是你气我恨我不要我了,我又要一个人冷冰冰地过了!”
  乾隆听得心头惨然:冰儿的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这坏脾气源自小时候的不幸生活他也明白,只不知道她心中满怀着渴望亲情的抚慰已到了这个地步!又想起孝贤皇后,一时泪都要下来了,急忙忍住,轻轻搂住冰儿的肩膀柔声说:“以前七哥儿和你额娘仙去,我心情不好脾气也坏。其实我心底里是疼你的——父亲疼儿女总和母亲、祖父母不一样。还是那句话:打你是为你好,不是气你恨你,更不是不要你!你能记住教训,我还不喜欢你喜欢得紧?你倒是觉得我对你冷淡,外面谁不说我宠溺你太过?你不自知罢!”
  冰儿的泪水鼻涕都弄在乾隆胸前的衣服上,听了这话抬起泪眼看看父亲,又小猫似的侧脸偎进去:“有皇阿玛这句话,今天被打死也是值得的!”
  “又在瞎说了!”
  “不是瞎说!”冰儿很认真地说,“虽然这顿打挨得真重,比以前挨过的都重——但心里是舒坦的……”她突然倚着乾隆的胳膊半竖起身子,屁股一硌,痛得她咧嘴直抽凉气,口却没停:“皇阿玛,以后我再不淘气了,再不惹事了,可你得一直这么疼我!”
  乾隆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倒像是在威胁了。……好,我答应你,会把你以前失落的一切都补偿给你!放心,你不失宠!”他见冰儿如释重负地重新靠进他怀里,突然怜惜夹杂着一层愧疚:“你真的需要有人好好疼爱也好好管教。朕总是没有时间哪!……太后催立中宫催得急,我本来虽想只为你母亲一人留着皇后的位置,现在看来也不大可能了。朕总分不了心管后宫的事务。大清国该有个新国母了!”他眉间锁了起来,万般不情不愿的样子,俄尔又松开,看看冰儿和蔼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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