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乾隆见他应对自如,反应敏捷,心里不由赞许。
纪昀退下后,乾隆依例处理放在御案上的密折——上自督抚,下到织造,与皇帝关系亲近、特为信任的人都有密折上奏之权,一般不过请安,或奏报地方晴雨,或地方官民小事,当乾隆拿起云贵总督硕色的密折,里面却夹了一份夹片——就是一般汇报较为重要、且为归档另行处理方便,特别夹在请安折子中间的一张或数张纸。这次的夹片有好几页,乾隆仔细阅读着,原本满是笑容的脸色却逐渐凝重,渐渐带有愤怒的神情。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个个是人精,见乾隆面色黑沉,知道有事要发生了,大气都不敢透,离得远远地服侍,唯恐被邪火烧到自己头上。过了好一会儿,乾隆把这份折子掷在御案上,抬头冷冷道:“到军机处,传傅恒、刘统勋、来保。”
作者有话要说: 唧唧歪歪的毛病又犯了……
这章基本没女主啥事……
☆、行不端大承挞责
三位军机大臣见乾隆叫得那么急,心急火燎地从军机处赶到养心殿,递牌子觐见后,便觉出乾隆脸色不善,好在对这几名是自己一手提拔培养的军机大臣,乾隆语气还算平静,把夹片递给傅恒,道:“你们先看看。天下竟有这样的狂悖之言!”
傅恒看了一会儿,手就开始颤抖,强定心神,把夹片传给另外两位军机大臣。三位最受倚重的军机大臣中,刘统勋是汉家出身,虽然在军机处资历还浅,但行事谨慎,为人宽和,颇得乾隆信任,他见傅恒目视自己,意为让自己发言,也不退缩,定了定心神,道:“臣觉得这份奏稿从未传入内阁,也不曾进入禁中,不当是奏稿,应当是有人作伪。”
乾隆冷笑道:“你且看看署名。”
其实三个人早就看过署名了,也正是这署名更让人心惊——署的就是历经康、雍、乾三朝,以鲠直敢言出名的孙嘉淦。然而孙嘉淦近古稀的人,虽然有敢于直言的名声,却也不是不知趣乱抨时事的愣头青。这份奏稿中指斥乾隆有“五不解、十大过”,对皇帝本人、朝政,及朝廷重臣傅恒进行尖锐的抨击,特别是指责南巡和冤杀名将张广泗。南巡刚刚结束,乾隆听到的都是溢美之词,加之处置了那舜阿,乾隆自觉所行不虚;而杀张广泗自然有乾隆的道理在,虽未必所有的道理都够堂皇,毕竟是皇帝的主张,岂容他人置喙!
还是刘统勋答的话:“臣以为,孙嘉淦虽有直名,但从未负名而乱议朝政。此稿言语狂悖,甚至捏造皇上朱批,讪谤朝政,攻击大臣,不会是孙嘉淦所为,应是有人假托孙嘉淦的名望,想败坏朝廷声誉。”
与乾隆想的差不多,他静了静心思,点头说道:“你说的有理。你平素与孙嘉淦也有些文书来往,不妨去探探他的意思。至于这份奏稿,虽已在云贵抄录,但朕不欲兴大狱,闹到天下皆知,反而难以辩驳是非,所以追查也不必全面铺开。——舒赫德,”他想起了这员兵部出身、随傅恒一同前往金川作战的能臣,道,“他刚擢了步兵统领,就命他协同直隶、山东、山西、河南、湖北、湖南、贵州等省的督抚秘密缉访吧。”
“嗻!”几名军机大臣一起叩首,他们心里明白,皇帝虽然嘴上说不兴大狱,然而脸色那个难看,只怕此事也不是等闲可以善了的。
皇帝心情一坏,原本准备今夏到承德避暑,行程也因之耽搁了,紫禁城里气闷,小小的御花园也不足以散心,想起似乎很久没有考评皇子们的功课,得闲时乾隆便令摆驾到位于乾清门左的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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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今日极不平静。冰儿上回和弘昼到街上打架,虽然遭了一顿痛斥,不过未曾挨打,庆幸之余,她也有点小小的自得,觉得自己自有所长,不必吊死在读书这一棵树上。她的脾气,喜欢的事情越不让她做她就越想做,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再逼她她也做不好,乾清门边上的上书房被她搅和得鸡犬不宁,把上书房教授四书的宿儒张泰来弄得七荤八素。
这天,张泰来给冰儿上书讲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段,这一长串的“吱吱吱吱”搞得冰儿头大。好容易听张泰来用了多少废话长篇大论地把这一章解释完了,冰儿松了一口气,张泰来道:“皇上特别吩咐,公主一章要念一百二十遍,自然记得熟练。”冰儿撇撇嘴,看着书就厌恶。正好此时张泰来有事离开,像往常一样,其他皇子阿哥、宗室陪读都认认真真读自己的书,只有冰儿兴奋得像猴子般上窜下跳,上书房里也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本就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平素拘谨惯了,见冰儿这样,不由有些羡慕,“嗡嗡”声渐渐就高了起来。
四阿哥永珹皱了皱眉头,抱怨道:“真是!就知道吵闹,难道别人就不要读书了吗?”
不好读书的人最见不得别人用功,冰儿本就讨厌永珹,这会儿更厌恶了,便想恶作剧,故意大声笑道:“死读书,读死书,书读死!真不知有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越读书越傻!临了马不能骑,箭不会射,就成了个书——呆——子——”
永珹脾气是内敛的,但也经不起冰儿这样的挑衅,怒道:“我是书呆子。总比你好!上回棋盘街上威武极了,总得了皇阿玛的好彩头吧!你倒是能骑马、能射箭,还有一堆江湖术士的能耐,行个骗、打个架那是赞赞的!不做公主,做个江湖混混儿也足够混饭吃了,是不是?”
“什么叫‘江湖混混儿’!?”冰儿最受不得别人看不起她,咬牙道,“我混给你看!”说罢,把桌上镇纸的玻璃球拿起,似乎随手地一扔,那玻璃球打着旋儿飞出去,碰着永珹的桌面,立刻,永珹的一应文具、笔墨飞得到处都是,连窗课本子上都染满了墨汁,糊成一片。永珹看着自己精心写就的诗歌全都毁了,不由大怒,见冰儿还故意笑得开心,不由更怒,拎起旁边五阿哥永琪的水洗就朝冰儿脸上泼去:“没教化的野丫头,我给你醒醒神儿!”冰儿一时猝不及防,虽然赶紧闭目转脸,但身上、发上、脸上,还是碰到了洗笔的脏水。冰儿更是不让人的性子,四处寻东西回扔,周围的人忙拦着她。
上书房行走的哈穆忙探头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冰儿侧目横眉,甩开阻拦的众人,掸掸衣服:“没闹人命,你放心!”
哈穆看看一个都惹不起,陪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何苦来!弄得红眉毛绿眼睛的,功课都耽误了,叫皇上知道了,可是了不得的。公主赶快归位,我叫人打水给你洗洗。”
“了不得,什么了不得!大不了我不呆这儿了!”冰儿嘟哝着,气冲冲坐回位置,看见墨盒不顺眼,拿起来就砸在地上,弄得周围人身上全是墨水印子,连墙上都印满了墨点。永珹忍了气掸掸自己的衣裳没理睬她,冰儿就更难受了,寻着事儿把自己的桌子一推,顶到前面和亲王世子永璧的背上,永璧在外面也是作威作福的,这儿却不敢言语,硬撑了一会儿撑不住了,索性闪身离开,冰儿的桌子便“砰”地倒地。
这时,哈穆指挥着一个小太监端了满满一盆净水走进上书房,小太监跪着把水捧给冰儿,冰儿存心惹事,用力把盆子一掀:“谁要你献殷勤来!”她的劲儿大,连盆带水就飞了出去,可巧此时张泰来掀门帘进来,“咣当”一声,沉重的铜盆连水砸到他的头上,张泰来被浇了个透湿不说,额角还被砸破了,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