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岳耀祖夫妇唬了一跳,岳朱氏拿起一个金锞子看看,又在牙上咬了一回:“皇天菩萨!是赤金的!”岳紫兰微显落寞地瞥了一眼,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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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鄂岱悄悄过来回禀:“主子爷,早上县衙里安插的人报来的,要把赵明海转到府衙的监狱去。”
  乾隆凝了凝神,看看旁边无人在听,轻声道:“赵明海是武举身份,又是在直隶入的闱,就算知府要动用公事开革举人,也得先报到省里,再报到部里,等回复下来才好越省革斥。怎么?”
  “动公事倒不必怕了!”
  乾隆明白鄂岱的意思,眉毛不由皱了起来,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立起眉道:“他敢!”鄂岱不敢言声,在旁垂手应了一声“是”,当然乾隆心里明白,若是范崇锡私下里下毒手,自己一时鞭长莫及,万一害了赵明海就难补救了。这么一念,不由有点坐立难安。
  “要不,奴才到府衙狱里探视赵明海?”
  “探视自然要探视。不过……”乾隆沉吟一会儿,“不必你去。”
  难不成皇帝亲自去?鄂岱张嘴刚想劝谏,乾隆道:“叫冰儿去。素妆,就说去看望叔父。”
  鄂岱不明所以,乾隆看看他道:“你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打算,范崇锡投鼠忌器,不敢动她。”鄂岱只是觉得皇帝胆子太大,不敢不答应,也不敢就答应,乾隆道:“你去叫她过来。”鄂岱不敢再怠慢,应了一声“嗻”。
  乾隆也觉得自己大胆,不过思前想后,应无不妥,且也信得过冰儿自小闯荡的经验,前后翻覆又想了一遍,恰好看见女儿神色飞扬而来,乾隆伸手理了理她枣红色布衣的襟摆,含笑问道:“气色倒好,昨夜睡得惯吗?”
  冰儿笑道:“好得很呢。”
  “难得一夜不必醒着神儿服侍,终于睡了个囫囵觉了。”
  冰儿心道,这做皇帝的怎么说句话总是带点酸溜溜让人心里别扭的味儿?只好皮了脸一笑:“囫囵是囫囵,只不知道阿玛睡得怎么样?”
  乾隆笑道:“你如今也学得我身边那帮不齐全的人一般,油嘴滑舌的,上赶着逢迎。”又道:“衣裳好的,回头把这条宁绸裙子换掉。”冰儿低头看看自己系着的一条茶青色裙子,她虽进宫也有段时间,宫中嫔妃们闲来无事最好琢磨衣饰,她却不大明白,一直是身边宫女嬷嬷拿什么她就穿什么,今日也不知哪里不对了,疑惑地抬眼望望父亲。乾隆笑道:“不是色配得不好,只是料子不大对,一会儿要派你出去,换身布裙才合适。不拘黑色、靛蓝还是也这样的茶青色都好。”
  冰儿越发眉飞色舞:“要派我出去吗?”“我”字说得尤其重,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乾隆点点头,又说:“仔细,我这里没有好办的差使!”
  “放心!办砸了阿玛只管揍我。”
  乾隆喷的一笑,道:“我不忙着揍你,你自己个儿当心才是。”话速慢了下来,带着点思忖的神色徐徐道:“或许要涉险境,你敢不敢?”
  “敢!我什么险境没……”
  乾隆摆手止住了冰儿吹牛的话:“不是光傻大胆就行的,胆大,还要心细,才能成事。你也不必太担心,我这里总有人会护着你。你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冰儿神采飞扬带着乾隆的“锦囊妙计”走了。乾隆这才叫过鄂岱道:“我们的人,不拘哪两个跟着。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许露面。”鄂岱琢磨着什么才算“万不得已”,乾隆又接着说:“她此去八九要被范崇锡拿住,也必借着追查我的名义询问,都不要紧。只要不被动刑,不被……捉到别无他人的地方,其他概不要紧。”
  鄂岱心里一惊,这是拿自己的女儿做饵么?虽然说得笃定,万一有个什么招呼不到的,那可是出大豁子了!乾隆知道他已然明白自己“引蛇出洞”的意思,也知道他不明白自己还有另一层想法,不过这另一层想法,有施美人计的意思在,不足以为人道,也不多解释,只说:“你去办吧。无妨的。我们这里也探着消息,一有回报范崇锡开堂,不论大堂二堂,火速回报,我们立刻去会会。”鄂岱见他说得云淡风轻,眸子已经冷然作色,素知这个主子心计还是深沉的,做事不喜他人置喙,不敢多言,“嗻”了一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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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一路到了府衙,监狱在府衙的西侧,她按吩咐塞足了银子,果然一路都是客客气气,直引到牢狱门口。冰儿略踌躇了一会儿,一甩辫子,昂然直入,牢头拦住问:“来干什么?”上下一打量,神色里就带了三分不怀好意。
  冰儿脆生生道:“来送饭。”
  牢头伸手来捏冰儿的脸颊,冰儿一闪头躲了开来,牢头不快道:“怎么着,人人说进来就进来,我们这里还有规矩没有?”冰儿按乾隆的嘱咐,笑道:“自然不能坏了头儿的规矩。你看,提篮里都是正经吃食,请头儿验看。”便把提篮盖揭开一个角,伸到牢头眼前。
  牢头探头往里头一看,入目是一大块白花花的银锭,细丝足纹,约合五十两的样子。牢头点头道:“规矩倒是有规矩……”说了半截,却仍是摸着下巴不言声。冰儿隐约明白牢头的意思,但这情形却不在乾隆事先嘱咐的范围内,便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牢头也不过手头想占占便宜,探监的人一般还不会招惹,毕竟还是那一大块银子更让他如苍蝇见腥般眼睛出血,所以还是挥了挥手道:“东西是不好随便带了去的,先留在这里让我验看清楚,你人可以先进去。”说着,吩咐了一个牢子陪同进去。冰儿说:“我找今儿刚从县衙转到府衙来的赵明海。”然后也是一块银子塞了过去。牢子便直接把冰儿带进了狱里。
  赵明海因着乾隆暗里一直塞足了照应,又是杀人的重犯,住的是一人的单间,还颇干净宽敞,此刻气定神闲地躺在草荐上闭目养神。“赵谙达!”
  赵明海蓦地睁开眼睛,吃了一惊,来到门边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冰儿笑道:“自然是阿玛吩咐我来瞧瞧你。还好么?”
  赵明海道:“苦没有吃什么苦。”语气里还是吃惊:“不拘谁来,怎么会叫你?……这里险恶得很,还是快快出去吧。”
  冰儿道:“我不怕,我在等……”话音未落,隔壁也来探视送饭,冰儿听得声音耳熟:“叔叔,是侄儿鲁莽,害了你了……”
  赵明海道:“是李启。”
  冰儿回头一看,果然前来探监的是李赞回,身边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李赞回那个当过知府的父亲,气宇颇为轩昂,声音也沉沉的:“哥哥不必太过担心,范崇锡行事虽然无状,好歹我还是地方乡绅,虽然在野,师座同年里颇有说得过去的人,范崇锡也不敢做得太过。我这厢先叫阿回服软,跟范崇锡好好道歉,银子也早就备好了,只等同年里送来的‘八行’一到,此事必然可以消弭。”
  李启的声音还是那么战战兢兢的:“怎么好叫你花银子……”李赞回的父亲道:“阿回犯的过失,自然我来承担,家里也打过他板子了,不好好在家读书,非要出头,如今害了自己不说,更害了别人。年纪轻轻到底没有见识!哥哥你放心,范崇锡没有大堂开审,亦没有正式上报案卷,就是给我还留着路子。我们这里软一软,他断不会故意与你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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