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他呵,刚嫁了女儿去晋阳,心思也活络着呢!”
  章谊道:“不是……他女儿被冀王逮着了?就……没什么发现?”
  凤震叹口气道:“靺鞨人粗鲁愚蠢,说是连我那侄女儿的手指头都剁了,也奸.污过了,依然没问出个所以然,嫁妆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异样,最后就分了嫁妆里的金珠缎帛,吃了腊味点心,只贪图了眼前的欢喜,连造个假都没造出来!”
  章谊心想:现在造也来得及。
  但又想:远水不解近渴,皇帝当是其他意思,还需再琢磨琢磨。
  凤震果然不容他多问,只是挥挥手道:“爱卿今日也辛苦了。重派人掌管并州的事必须是在曹铮伏诛且无舆情之后,否则并州那帮曹铮亲自带出来的兵油子也够人喝一壶的。晋王名声一向不好,逼他指认曹铮可比让曹铮自己认罪容易多了。只要他担下罪名,将来即便是说曹铮杀错了,也是晋王构陷在前,朕被蒙蔽视听而已。”
  章谊接下了这个困难的任务,当然也颇为苦恼。
  但凤震的方向指得不错,他很快有了思路,先从凤霈常爱逛的勾栏瓦肆入手,再叫人查他当伪帝时处理朝政和处理后宫的桩桩件件,终于叫他查出了可以用来胁迫的端倪!
  凤霈被从晋王府叫入皇宫大内时,因为完全不明外头的形势,心里还有几分天真无畏的气恼。
  及至见了凤震,看见旁边记录起居注的臣子也在,心里不知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但虽也跪下给哥哥行了大礼,态度却并不算很好,直剌剌问道:“官家今日召见臣弟来,不知是何紧要的事?”
  凤震冷哼一声:“你干的好事!”
  凤霈一呆,气焰也不如刚才,小心翼翼问:“臣弟愚钝,不知犯了什么过失?”
  凤震道:“你可知道宫中有一位宫伎,名叫春燕的?”
  凤霈脑子一嗡。
  宫伎春燕,是他在被靺鞨逼迫登基之后,一夜酒醉乱性,不觉睡了,睡过后才知道春燕不仅是宫伎,还是凤霄宠过的,答应了给“侍御”的名分,未及册封典礼,汴梁就被攻破了;而后又知道了春燕怀孕的消息,周蓼一念之仁,放过了她腹中的胎儿;但世事变迁太快,他很快又被迫放弃皇位,出宫被禁于晋王府的时候,根本顾及不到春燕这个别居掖庭、无名无分的孕妇,后来也就薄幸地忘记了。
  算算时间,冬去夏来,春燕已经将近临盆。
  凤霈磕磕巴巴说:“记……记得。”
  凤震冷冷地盯着他,盯得凤霈背上汗出,才缓缓道:“她说肚里的孩子是你的,若是胆敢撒谎欺君、混淆皇室血脉,就该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道赐死!”
  凤霈再料不到哥哥后头更狠的算计,虽然羞赧得脸都红了,还是说:“她……她没说谎,确实是我的。”
  好极了,上钩了!
  凤震斜瞥了起居录官一眼,又问:“但是你知道不知道春燕已经有了七哥儿‘侍御’的名分?”
  凤霈急忙抬头解释:“春燕是伺候过七哥,七哥也答应过给名分,不过毕竟还没有明着发旨。春燕……还……还算不上是七哥的嫔妃!”
  凤震道:“我怎么听说内旨已经发到了内监司?名分已经定下了?”
  “绝没有!”
  内监司要造假,对皇帝来说可就容易多了。
  凤震一个眼色,一个小内监就弯腰捧来了一份卷宗。凤震又一个眼色,卷宗直接递到了凤霈的手中。
  凤霈打开一看,里面是册立宫人的圣旨,“李春燕”的名字赫然在目,被封“侍御”。
  凤霈先是心头一虚,抖抖索索端详了一会儿,突然说:“三哥,这不是真的!”
  凤震一诧,问:“怎么不是真的?”
  凤霈说:“七哥儿内旨,会用他‘清虚上人’的私章,以区别与发往朝廷的圣谕。侍御名号,一般也要加上‘明’‘玄’‘清’‘道’等字样,不会光秃秃三个人全叫‘侍御’!”
  凤震一噎。
  他去国就藩最久,平常从没有回京的机会,不懂他兄弟在宫中的奇葩制度,内监司是天子近臣,也基本从老宫人替换成了他的自己人这次造假,没有造好。
  但他反应很快,且也敢于舍掉脸面,顿时冷笑道:“胡扯胡扯,谕旨在这里,谁敢造假不成?何况李侍御的肚子也摆在那里了!你赖得掉?”
  凤霈也愣了愣,才问:“三哥的意思是什么?臣弟好像不大明白了。还请三哥明示吧。”
  凤震道:“朕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看你铸下这等乱了人伦的大错,传出去你自己万劫不复,凤氏皇室脸面无存!朕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凤霈强自平复焦灼的内心,问:“那么,三哥想怎么给臣弟‘改过自新’的机会?”
  看他要怎么开价码威胁自己。
  第240章
  凤震说:“李氏春燕,是断然不能留了,只是一尸两命,实在是伤阴骘。为了你的颜面,朕也只好做这样的恶人。”
  顿了顿,好人赚足了,才继续眯了眯眼睛说:“不过,我犹有恨事在心,你若肯帮我,也算是我们兄弟互相扶持。”
  凤霈问:“扶持三哥,理所应当,但不知所指何事?”
  凤震说:“曹铮这个人吧,叛迹已经彰显,但是死鸭子嘴硬,招供了几次又是翻供,弄得好些不明真相的人还在为他说话。朕不处置他吧,绝对是纵虎归山了,但要处置他,也总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说完,直直地朝凤霈盯了过去。
  凤霈已经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阵恶寒,但仍然是故作懵懂地问:“是啊,怎么办呢?臣弟也没本事说服他呀。”
  凤震冷森森笑道:“天真了!说服他是不可能的,毕竟招供后他不仅是死路一条,还是遗臭万年的死。他骨头又硬,扛住了几轮拷掠。现如今朕不打算要他的口供了,而要有人来佐证他确有叛国的迹象。这样,随便他肯不肯招供,都可以定罪了。”
  凤霈低了头,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已经知道了哥哥的来意。
  凤震果然死死地盯着垂头不语的弟弟:“九哥儿,你在晋地与他一起的时日最长,难道你从不晓得他的狼子野心?”
  凤霈硬着头皮说:“臣弟素来不关心国政。”
  凤震“呵呵”笑了两声:“我在吴地就藩时,还会关心国政,难道你在晋地这样重要的屏藩之地,却完全不在意?”
  凤霈陪笑说:“三哥,我的荒唐无能是天下皆知的,日常玩玩金石,听听曲子,与家中姬妾做些无益之事,打发有涯之生罢了。”
  “你儿子当太子的时候,你也不管国政?”
  “不管,更不管!”凤霈干脆斩钉截铁地回答,“三哥,那时候我不是更遭忌讳嘛,哪敢越俎代庖管这些!别说那时候,就是退位让贤给您之后,也就是在府中侍弄侍弄花草,与姬妾们调弦鼓瑟,外面的事听也懒得听。”
  “那为什么要急着嫁女儿到晋阳张家?”
  “因为女儿大了呀。”凤霈苦笑道,“哪有当爹爹的看着女儿都二十了,还在家里守着当老姑娘的?少不得求了三哥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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