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他也将沈素节引以为知己,自己身份低微、年纪也小,却能够像忘年交一样。
  临出汴梁前他给沈素节写了诗词表达谢意。
  “休唱阳关别去,只今凤诏归来。”
  沈素节笑他狂狷,却又给他满斟了一杯酒。
  他现在都还记得。
  第144章
  两位被俘的皇帝和妻儿、群臣一起,环着柴堆绕了一圈又一圈,他们的泪水洒落于靺鞨人狂欢的歌舞之中,湮没于夏季的烟尘里。
  好容易典礼在萨满高亢尖锐的歌声里停下来。靺鞨皇帝朝向白山黑水神祗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拜神的大礼。
  然后吩咐让参加牵羊礼的众人穿好衣服,跪于一旁。
  他一振臂,四边的靺鞨人顿时鸦雀无声,而栅栏外观礼的人也渐次安静了下来。
  高云桐听着他又在下旨,虽是靺鞨语,语词雅致,应该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内容。
  皇帝先代表神明、宗庙,赦免了北卢和南梁皇帝的死罪,但均废帝位,称为“幽厉侯”和“昏德侯”,两位皇后也改作“侯夫人”。由靺鞨士兵将他们的发髻拆散,改成辫子,换上了左衽的窄袖胡服。
  接着,又宣布了靺鞨各部落在战争中所做的贡献,大加封赏。从乌林答部落到郭承恩的常胜军,或多或少都有奖励,官爵、钱财自不待说,还当场将北卢和南梁的皇室女子作为赏赐,分到立下军功的人帐下为妾、为婢、为伎。
  女孩子们的啜泣声又响了起来,她们身边的士兵的鞭子高高扬起,在空中甩过,发出嘹亮凄厉的破风声,把女儿家的哭声吓止在喉咙里。
  靺鞨皇帝脸上满是踌躇的笑意,蔑视地扫了柴垛那里一眼。
  最后又宣布最大的封赏:皇四子幹不思在南梁犁庭扫穴,攻破国都,扫荡河东河北,取得巨大胜利;又安抚常胜军,借助郭承恩平复北卢,捉拿到隐匿在戈壁里的北卢皇帝,又是一件大功。恩赏钱财女人已不足以当其功劳,特封为皇太子,兼任大元帅,掌管南路大军。
  幹不思满脸飞金,在他父汗身边跪下谢赏。
  靺鞨皇帝满脸慈爱,拍了拍爱子的肩膀。
  温凌却笑得勉强,在皇帝吩咐大家和新太子见礼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下跪叩首的。
  对于温凌而言,弟弟超越了他的军功,被立为太子,并不出乎意料;可是册立真的来了,他满心的妒忌和毒蛇一样,四肢百骸里仿佛都流淌着毒液,浑身肌肉都绞紧了。
  外面典礼结束了,幽州宫内还有靺鞨大汗的庆功宴。
  新太子幹不思坐到了皇帝身边,他的母亲乌林答氏盛装仅次于皇后。
  群臣贺酒,幹不思笑嘻嘻地回敬。他看了温凌一眼,对皇帝道:“父汗,阿哥的大功,也当封赏呢!”
  温凌只觉得他的话极其刺耳,似乎是在讥刺他。他嘴角一抽,捧着杯子向上勉强笑道:“多谢阿弟,儿子功劳不及阿弟,当不起封赏。”
  皇帝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破汴梁城,你也确实合力有功。不过,原命你攻陷并州的?你怎么半道却到磁州去了?”
  温凌只能磕磕巴巴解释道:“并州节度使曹铮严防死守,儿子觉得没有一两年是拿不下并州的;恰巧听见阿弟攻打黄河需要人手协助分兵,儿子寻思同样是为父汗立功,倒不妨助阿弟一臂之力。”
  他的心思似乎并未瞒过他的父亲。
  靺鞨皇帝冷冷一笑,不置可否:“这个理由,也就罢了。”
  喝了一盏酒又说:“赢是赢了,但没有得到并州,河东河北三十六州就有底气不投降,跟我们偷袭打游击。我急急命你们俩收兵也是这个意思:大军孤军深入,若是南梁援军真的组织协作起来了,你们两个就都危险了。朕的十几万大军也不该让你们糟蹋啊。”
  幹不思大大咧咧皮了脸一笑:“南梁只会勾心斗角,哪里会组织协作!父汗只管放心就是。看他乖觉,早早地就投降了,咱们一时也管不了他那么大的地方,不妨‘以梁治梁’,他那个晋王皇帝若肯俯首称臣、乖乖听话,把欠咱们的岁币、犒金如数奉到,咱们享福就是了,并不非要土地;若是敢翻天,咱们就再打回去,南梁最弱最怕事,自然又乖乖降了,到时候再吃一笔红利就是了。”
  皇帝皱眉笑道:“哪都那么容易!”
  幹不思笑道:“儿子可看透了那帮南梁的汉人!”
  皇帝重新看向温凌,说:“也是,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阿弟有功有赏,公平起见,也不应该漏了你。”
  他想了想说:“你为冀王,藩位已经到顶了,也不好越级;就再增加你十猛安即为三万户驻扎易州到忻州一路,看好并州曹铮,伺机夺得晋地。”
  “另外,”皇帝沉吟了一下又道,“听说南梁那时做张做智选了个不值钱的宗女封作公主与你和亲,你与她行婚礼了没?”
  “没有。”温凌闷闷地说,“怕汉人奸狡,不敢轻易在神明下大婚。后来,此女果然背叛潜逃,被儿子追到之后,走投无路跳崖自尽。”
  皇帝笑道:“总算你这件事上比较理智,没有为美色所惑。”
  又说:“南梁的公主郡主都在‘洗衣院’候着呢,为营伎还差不多,配不上做你堂堂冀王的婢妾。你要想要哪个,只管去挑,她们不敢反抗。你既然没有正式大婚,朕给你赐婚吧,也算是奖赏。”
  皇帝扭头问乌林答贵妃:“阿图,你说你哥哥有个女儿正是时候,今年十六,待字闺中?”
  乌林答贵妃笑道:“是呢,很健朗的女孩子,可以为冀王开枝散叶。”
  靺鞨不似南梁,女孩子养在闺中不轻易见人,她直接吩咐把女孩子叫上来。
  温凌抬头看了上来敬酒的女孩子一眼:
  到底是幹不思的表妹,和幹不思一样虎背熊腰,圆圆一张脸,大眼睛,壮实的胸脯,腰肢细下去,紧跟着臀胯又十分饱满。看着温凌便是一笑。
  温凌落差太大,垂下头没有回应她的笑容。
  而皇帝赞道:“确实是个健朗的女孩子!叫萨满合一合两人的命格,合适的话就拴婚。”
  弟弟封太子,自己得到的赏赐是赐婚。
  赐婚赐个顺眼的也就罢了,赐了个长这样的……
  虽然是大部族家的女儿,对自己未来靠姻戚拓展关系能起点作用,但也意味着和幹不思母族绑在一起,若妻子更向着娘家,自己的一举一动就更为人监控。
  温凌极其郁闷,宴席上没喝得下酒,回到住处,却首先叫人搬酒坛子过来。
  何娉娉虽只是跟从他的家姬,但俨然又是执掌他后宅的女子。
  见他一碗一碗往肚子里倒酒,不由上前抢过酒坛,嗔怪道:“哪有这么喝的!”
  温凌粗声大气地叱道:“你也敢来管我?!”
  何娉娉捧着那酒坛不放,说:“上回喝得‘咕咚’就倒下了,现在还这么没节制?不是我要管你,是你把好心当做驴肝肺。”
  温凌没好气地从她手里夺回酒坛,说:“叫我这样醉倒了也好,忘掉一切烦忧。”
  何娉娉抢不过他,只能说:“作孽,难不成除了饮酒买醉,就没有其他忘忧的法子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