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叔父请。”
  裴璟的表情恢复如常,把所有不悦全都藏在了心里。
  侯府老夫人如此行径,实在让人敬重不起来。
  他也看不下去,但是做新姑爷的,总不好当众顶撞长辈,但这个秦小王爷却连装都不装一下,言语犀利,直接顶撞了慕老夫人。
  本朝极重“孝道”,若是换做旁人,只此一条就会被人诟病至死,此生与仕途再也无缘。
  但秦琅出身尊贵,生性又肆意妄为,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这就是他和秦琅最大的不同了。
  裴璟暗自对比着,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沈若锦和秦琅相携而去的背影。
  即便知道这两人做不了几天夫妻,他仍旧满心嫉恨。
  ……
  临阳侯府,祠堂。
  沈若锦和秦琅一起迈过门槛,到了母亲的灵位前才各自松开手。
  何嬷嬷和侍剑各自点了三炷香,递给两人。
  沈若锦朝母亲的灵位拜了三拜,小时候受了委屈,总是什么都跟母亲说,如今长大了反而话少得很。
  带回来一个假成亲的夫婿,似乎也不用专门说给逝世的母亲听。
  香火在堂前袅袅散开,她行完礼,直接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在临阳侯面前都没行过礼的秦小王爷手持香火,正儿八经地跟沈氏的牌位行了一礼,同她说起话来。
  “我名秦琅,镇北王秦骅与王妃林雪兰之子,跟沈若锦成婚数日之后才来拜见岳母实属不该,还望岳母大人见谅。”
  他这般模样,搞得沈氏还活着似的。
  守祠堂的侯府仆从听得背后发凉,看秦小王爷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怪异。
  以前也没听说镇北王府这位小王爷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沈若锦看了秦琅一眼,“我母亲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你计较。”
  再说了,换亲之前秦琅要娶的人是慕云薇,方才厅堂上被他一句“贱妾之流”骂倒的云姨娘才是他原本的岳母。
  即便提前来侯府见了,也不会来见她母亲的牌位。
  沈若锦只当秦琅是把演戏演全套发挥到了极致,也没出声打断。
  她站在一旁,听着秦琅跟牌位说:
  “岳母大人别听侯府那些人胡咧咧,我夫人……阿锦她很好,貌美如花、品性俱佳,沈老将军把她养的很好,是侯府老夫人中了邪才如此针对她。”
  “您放心,有我在,一定找人替老夫人驱邪正念。”
  “待她不好的人,我都不会轻饶。”
  秦琅说着上前将香插入香炉之中,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我与阿锦必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小王爷当着侯府众人的面一口一个“我夫人”,沈若锦只当他戏瘾大,这会子在祠堂,活人都没几个,全是牌位,他还越演越起劲了。
  还喊她“阿锦”,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骗骗活人就得了,怎么敢骗死人的?
  “秦琅!”沈若锦喊住他,“差不多行了。”
  秦琅回头,带着些许说话被打断的不悦:“我还没说完。”
  沈若锦颇有些头疼道:“你还是去与我父亲说吧。”
  也不怕谎话说多了遭雷劈。
  秦琅拂了拂衣袖的水珠,随口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临阳侯见了我就坐立难安。”
  沈若锦说:“我想与母亲单独说会儿话。”
  “那好,我先出去,你自与岳母大人说悄悄话便是。”
  秦琅要说的本来也说的差不多了,转身就往外去。
  只留下侍剑和何嬷嬷在祠堂里陪着沈若锦。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把牌位取下,用锦帕擦了好几遍。
  有时候她也挺羡慕秦琅的,那么能演,仿佛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
  沈若锦张了张口,就只能跟母亲的牌位说:“阿娘,我会好好活的。”
  第35章 我们和离吧
  沈若锦只说了这么一句。
  谎话说得再多都没用。
  她与母亲,只说真话。
  何嬷嬷满眼怜爱地看着自家少夫人,多好的姑娘啊,那个慕家老夫人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她是命克长辈的灾星!
  “这都快过了午膳的时辰,少夫人回了侯府什么都不吃可不行,老奴这就去找二爷,让他们另外备些吃食来。”
  何嬷嬷说着,见沈若锦没有拒绝这才出去了。
  堂外风雨交加,有个小厮匆匆从侧门进来,呈上一封书信,“二小姐,方才侯府门外来了一个小乞丐,说有人托他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侍剑上前接过来,确认里头没毒没问题才转交给姑娘。
  沈若锦把母亲的牌位放回原处,拆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写着两行字:
  沈老将军兵困落月关,命悬一线。
  沈若锦脸色忽变,握着信纸的手陡然收紧。
  她反复地把信上这两行看了好几遍,纸上字迹潦草,用的也是最寻常的宣纸和笔墨,根本看不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侍剑紧张地问道:“姑娘,信上写了什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若锦没说话,直接把信纸递给了她。
  侍剑看了信上所写,顿时面露惊骇之色,“怎么会?老将军他怎么可能……”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间。
  沈老将军已经年近七十,身体早就不行了,若不是他那四子九孙在三年前同时殒命,本该早早卸甲归乡在家养老。
  惨烈的大战之后,皇帝将三公主嫁去西昌和亲,点了别的将领去边境接受兵权,将沈老将军边缘化。
  边关这两年来都无战事,即便是烽烟再起,也该是皇帝点的新将帅带兵抗敌,而非沈老将军。
  可沈若锦知道,她的外祖父到了这把年纪也当不了缩头乌龟,他心里永远把边关的百姓放在第一位,边关若起了战事,他老人家定然是第一个披甲上阵的人。
  信上说他兵困落月关,命悬一线……
  沈若锦打心里不愿相信这件事,可仔细一想,不无可能。
  “这信,这信到底是谁送来的?我去把人找出来问清楚!”
  侍剑转身就朝外走去。
  “来不及了。”沈若锦说:“对方既然让小乞丐送信,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京城这么大,各家关系错综复杂,要找一个有心躲藏的人,实在是太难。
  即便能找到,也费时费力。
  若是外祖父真的被敌所困,营救之事刻不容缓,这事她既已知晓,就不能寄望于旁人去救。
  无论信上所说是真是假,沈若锦都要亲自去一趟边关,确认外祖父是否安好。
  她伸手示意把侍剑把信拿回来。
  后者满脸着急,但是还是折了回来,将信交还与她。
  沈若锦把信放到火烛上点燃了,烧成灰烬,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或许这封信只是谁写来耍人玩的。
  但沈家满门英烈惨死的战报还逐字逐句映在她脑海中。
  这一次,沈若锦真的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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