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陈老师就是十班的班主任。
  交待完,这才放朝笙走。
  “李主任,您天天在校门口抓着我批评十分钟,一年就是3650分钟。”朝笙朝他挥了挥手,离开的步伐格外轻快,“真的很耽误我学知识啊——”
  李四愍再次感到无语凝噎。
  教书育人当然是让人很有满足感的职业,但更多时候,其实是会觉得心力交瘁的。
  他仰脸,看到满树橙黄,秋雁南去,知道又是一岁离别的开始。
  而如朝笙这般觉得光阴漫长可恣意挥霍的少年少女,实在是太多了。
  李四愍仰头四十五度的忧伤并未传达给朝笙,她路过十班的教室时,甚至还抽空和文姗姗闲聊了几句,顺便委婉指出今天她的眉毛也画歪了。
  文姗姗转头找李旸的麻烦了——他每次都挑她化妆的时候玩他的破球。
  昨夜的插曲没能影响朝笙的心情,她到了教室,心情很好的和她的同桌打了招呼。
  未曾收拾过的课桌依然整齐,她的书被不知名的田螺少年顺手摆好。
  “早。”
  今天是英语早读,江暮白正在看物理。
  朝笙从书包里翻翻找找,把江暮白的化学笔记递了过去。
  “完璧归赵。”她煞有介事。
  江暮白看了眼已有翻阅痕迹的笔记,问道:“昨天你上课不懂的,后来弄清楚了吗?”
  朝笙眼眸弯了弯:“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全弄懂了。”
  不枉她在酒吧里做奇葩,忍受霍昀的阴阳怪气。
  清晨的阳光融在她琉璃似的眼睛里,将这张明艳凛冽的面容镀上了温柔的弧光,也见过她盛气凌人,见过她傲慢冷淡,江暮白垂眸,忽而往后幅度很小的退了一点。
  “那就好。”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淡。
  但他有些慌张于刚刚一霎的惊艳。
  那是对他而言很陌生的体验。
  尽管,她只是转过脸来,笑着和他随意的说了一句话。
  朝笙若无所觉,她直起身子,又望向了黑板。
  江暮白莫名的松了口气。
  宋佳然一直留心着身后的动静,她并未察觉到刚刚某个瞬间气氛的变化,她只是想找朝笙说一下昨晚的插曲,但却从始至终没有机会。
  等大课间的铃声响起,宋佳然终于鼓起了勇气。
  朝笙正准备去办公室,刚起身,就被宋佳然叫住了。
  “朝笙……”她面颊微红,一双眼睛慌得像受惊的兔子,“我有事和你说一下。”
  教室的人大多都已经下楼去跑操了。但宋佳然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似乎不想被人注意到。
  “昨天的事情?”
  宋佳然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昨天,很感谢你帮我解围。”
  “我也是第一次和男朋友去那儿……”
  说到“男朋友”三个字,她连耳尖都泛着绯色。
  朝笙看着她,眼神安安静静的。
  “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别人说我去了那里呀?”
  西华街对于这群未经世事的学生来说并不算一个好的名词。她并不清楚朝笙的为人,下意识叮嘱了她这句话。
  气氛因她小心翼翼的声音变得有些凝滞,朝笙垂眼,看着不安的宋佳然,露出个笑来:“我不会的。”
  宋佳然轻轻松了口气。
  “我还有事,先走了。”朝笙想了想,还是说道,“那儿挺乱的,以后还是别去了吧。”
  宋佳然乖乖地应了声好,又后知后觉的茫然——她听说过,朝笙是那里的常客。
  但无论如何,她的秘密得以保守。
  了却了一桩不安的心事,宋佳然的心情终于也松快了起来。
  *
  沿着走廊向前走,再往右边拐个弯,才是教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陈老师也去盯着十班的人跑操了,他把朝笙的档案表留在了桌子上,一张是旧的,一张则是未填的新表。
  她对办公室熟门熟路,高一的那一年,总有很多时候要来这儿接受陈老师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
  她径自坐了下来,从办公桌的左边随手拿过来一支笔。
  办公桌上,书本教案堆得老高,档案的空白栏密密麻麻,朝笙填档案填的有些无聊。
  她用笔轻轻戳了戳最下面一本书,推出去了一些。
  没倒。
  她目光往上,又用笔头轻轻戳了中间的某一本。
  依然很稳固。
  老陈叠罗汉的功夫还挺稳。她在心里百无聊赖地吐槽。
  戳戳点点大半天,无事发生。
  “进来吧。”
  周楠的声音忽然响起,坐在里头的朝笙一愣。
  然后是江暮白温温淡淡的答话声。
  周楠是挑着大课间,教学楼没什么人,才把江暮白叫过来的。
  “别站着,坐。”周楠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
  椅子拖动的声音响起,朝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虽然没有听墙角的爱好,但她只好苟着了。
  第113章 校霸与学霸(19)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响起纸张的翻动声,周楠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表格。
  “高二的助学金,我给你申请下来了。”
  “你的情况,校长、李主任都很清楚,学校也很关心你的学习和生活。”
  “谢谢周老师。”
  “只是每年的流程都要走,你把表填一下,就行了。”
  周楠看着少年比之同龄人要安静沉稳的眼神,只觉得分外感慨,“你爸爸妈妈都是因公牺牲的,无论社会、学校如何帮扶,终究还是会有遗憾……”
  江暮白听着周楠的声音,修长清癯的手指拂过了表格的标题。
  方方正正的黑色宋体字陪伴了他整整五个年头。
  第一次填这个表格的时候,甚至还会掉眼泪。
  不能接受父母牺牲于照常下班时经过的黑暗小巷,不能接受他从此要在一张张救助表上重复写下父母的死因,写下他独自长大的困苦与惶惑。
  但如今,江暮白已能很平静地给周楠一个放心的回答:“对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周楠叹了口气:“在办公室写完吧,我直接拿去交上。”
  他知道青春期的少年人对此总是敏感,也知道有的学生总喜欢给人难堪。
  周楠起身,拍了拍江暮白的肩膀,拿着保温杯去走廊上远眺了。
  欲盖弥彰的善意。
  江暮白垂着眼,在第一行的空白栏落下了自己的姓名。
  朝笙低头看着自己的档案表,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江暮白与她的不同。
  明白了他在礼堂里的欲言又止。
  她闷头填完了表格,想等江暮白走了再出去。
  时间开始变得分外的难捱,她把陈老师的书山戳戳点点,打发着等待的时间。
  “再往里推一点,这些书就都要倒了。”
  少年淡静的声音忽而在头顶响起,朝笙一惊,手没收住。
  她捂住了耳朵。
  然而预想的倒塌声并没有响起,江暮白将摇摇欲坠的教材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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