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正如过去的三年,他荒唐的不去关注朝笙的真实,而只在意得到她这件事情本身。
伴随着上升的还有失重感,他头一次觉得这两分钟过于漫长,又觉得像一场审判的前奏。颜暮初开始思索,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朝笙,是和从前一样,仅仅只在意她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的金丝雀。
“叮”的声音骤然响起,电梯到达了顶层。
他眼神微凝,门是半开的,想是回来的人太仓惶,连关上门都忘记。
脑海中又晃过朝笙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
颜暮初快步走了进去,步伐都有些焦躁。
偌大的公寓里灯光明亮,二楼响起一阵碰撞的声音。他往上走去,正好看到了朝笙提着一个行李箱出来。
她的礼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大概一回来就在收拾。及地的鱼尾裙有些碍事,她细瘦雪白的胳膊落在空气中,缓慢而费力地拖着有些老旧的行李箱。
这个房子大部分时候是她一个人在住,可临到走的时候,她却没有什么想带走的。几件衣服,一些用得半剩不剩的护肤品,没看完的剧本,剩下的便是好些本专业书。
朝笙百无聊赖地想,自己这个金丝雀好像当得确实蛮失败,钱没花,跑车没开。
如果不是要继续攻略颜暮初,也许她应该索要一些巨额的分手费,以支付她辛苦积攒的眼泪。
她计算着任务的进度,还能分心这样想。
颜暮初看到她手中那一个不大的灰色行李箱,眼神暗了下来。
第34章 金丝雀与白月光(16)
“朝朝,你要去哪。”他强忍着复杂的情绪,走到了她面前。
朝笙抬眼,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她掩去腹诽,眼神微颤,似乎是心生了退意,又或者,确实对他仍有留恋。三年,哪有那么容易割舍呢?从少女时代起就仰望的人,从青涩到成熟都始终在追随着的人,要把这样的人从生命里剥离,得多难。
她低头,不愿意看他。
“我回剧组去。”她轻声说。颜暮初听到她声音里压抑着的哽咽颤抖。
可明明很难过,还是要继续说:“颜先生,我们本来就是那样的关系……。”纵然她真心实意地爱慕着这个人,可他们的感情其实本质上只是交易。
从前可以忽略这样的不堪,也不过是因为,抱着宁望舒未曾回来的侥幸罢了。
一滴两滴,硕大的眼泪簌簌往下淌,落在灰色的行李箱上,晕开来,像道经年不散的疤。
颜暮初心中一痛,不愿再听下去。
他伸手,强硬地摁下了她的行李箱,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听我说,宁望舒和我早就结束了。”
可解释起来,何其苍白。纵然现在毫无关系,可过去那些年无法抹去,连他与朝笙的开始,都起始于他偏激的执念。
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朝笙压抑着的情绪被他这句话点燃,她仰脸看着他,咬着牙问道:“那是哪样?”
“颜先生,我确实是一个替身。”
明明她的声音是激动的,带着尖锐的质问,可是反倒让听的人格外难过。
他抬手,想抹去她的眼泪,然而怎么都擦不干净,指尖一片湿润,淌落一掌心的水珠。
颜暮初因她的执意离去而露出偏执的神情,他知道,他可以轻易把他豢养的鸟儿毁坏,他可以剪下她的羽翼,让她停留,做一只乖巧的宠物。
可当她站在他的面前,这样哀伤地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察到自己的卑劣来。这么多年,为何把这双顾盼生辉的眼,当作其他人的影子。
不能一错再错。
沉闷的苦意涌上了喉头,他艰难的开口,却发现似乎说什么都是徒然,“你们从来都不一样。”
她总是羞怯而又温和的看他,总是乖巧地跟在他的身旁,说话偶尔娇气,却始终若即若离,她喝不惯咖啡,喜欢手工艺品,也爱陪小孩玩。她演什么角色都很认真,她天真且赤忱,温柔且倔强。
从前凭着执念刻意忽略,可对他而言,她是如此的不同。
他恳求她不要再落眼泪。
想亲吻她,想看到她眉眼松动,然而朝笙却终于被颜暮初激怒,她抬手,环住了颜暮初,却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儿一颗赤色的痣格外的灼眼。
“才知道我们不一样吗?”她任眼泪簌簌淌了满脸,落在颜暮初的颈窝,“颜暮初,你觉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很荒谬?”
口中弥漫出铁锈味,她好像要把对颜暮初的恨都这样发泄。
他抚上脖颈,感觉到汹涌起伏的脉搏。低头看去,掌心一片湿热的红。
他居然不觉得痛。
颜暮初想再碰一碰朝笙的脸,想抹去她唇角刺眼的红,却终于觉得自己满手脏污。
“是我错了,朝朝,是我错了。”
他凝望着朝笙,希望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松动,希望她如从前一般看着他。
颜暮初似乎总在感情当中,缓慢地认知到苦果与疼痛。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朝笙冷淡的脸。她情绪似乎也冷却了下来,疏远而冷漠地回答他:“不必了,颜先生。”
“以前——”朝笙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是我做错了选择。”
宁望舒出现的那一刻,才终于承认,自己不愿在卑微的情爱里过活。
疼痛感十分的清晰。
他觉得指尖泛起微麻的凉意,颜暮初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意,惧怕她就此离他而去。
真奇怪。他想,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的重要。
后知后觉通常会导致后悔莫及。
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拼杀至今,才有了一个声名赫赫的颜氏,颜暮初很深刻地知道,在生意场上太过于迟钝,最后就会造成让人后悔的结果。
原来感情上,也是这样。
咎由自取。他自嘲地想。
他垂眸看着朝笙,她今夜打扮得很美,微卷的长发盘成了优雅的花环形状,鬓边几缕碎发从珍珠发卡里落下,像是海边泡沫中漂浮的卷曲藻类。
他忽而忆起很久以前看过的小美人鱼的故事。日出时,她会化作泡沫永远离去。
他克制着情绪,想为她将那缕发丝别起。然而朝笙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动作,神情带着冷淡的厌倦。
他垂下泛着寒意的手,淡声道:“我送你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朝笙别过脸去:“不用了。”
他放软了语气,商量着道:“这么晚,很难叫车,何况是去在城边的剧组。”
海市很大,边缘已经算是很偏僻的郊区。但那儿有一个开发过的古镇,影视城就盘踞在古镇里。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卑微的意味:“朝朝,起码让我送你过去。”
朝笙仰脸,看着这副向来薄情的面孔浸满痛苦,而好感值被悔意裹杂到了80。
她沉默了一瞬,没再说什么,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颜暮初跟在了朝笙的身后,将门带上。朝笙居然从颜暮初的动作里看出来他的紧张,似乎不想再听到她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