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李秋屿也没法解释了,他思索良久,才说话:
  “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我不会怪你,我初衷很简单,就像你得了稿费会想着给奶奶,你孝敬奶奶,是没有目的的。”
  “你对我好,是像我对奶奶那样吗?”明月望着他的眼睛问。
  李秋屿没直接回答:“如果不是呢?”
  “是想做好事?”
  “什么是做好事?”
  “就是一个人很善良,做有益于别人的事。”明月奇怪他怎么问如此简单的问题。
  “有纯粹的善吗?不带一点功利性?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资助你念书?如果是出于我想得到好名声,或者别的,这不是自由的善,这还是做好事吗?”
  “什么叫自由的善?”
  “不受人意志影响的,举个相反的例子,你把吃的让给更小的孩子,这可能是你受教育的引导,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你对奶奶,也许不是没有目的,因为她为你付出太多,你要回报,你不愿意戴贵发卡,是想到她还在受生活的苦,不是你不喜欢发卡,你希望良心好过,你对奶奶,是自由的善吗?”
  明月完全被李秋屿弄糊涂了,这问题太尖锐,她迷茫地看着他,两人站在日光下,仿佛谁也没感到天气的炎热。
  “也许吧,我没达到你说的自由的善,可爱不是假的,我很爱奶奶,也爱棠棠,只要我的爱不假,自由不自由不重要。你资助我也是,虽然我更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我,觉得我值得,但如果你是因为别的,我还是喜欢你的,因为我真来城里念书了。就算你没有资助我,咱们只在春天的时候见过面,说过话,我一辈子都会喜欢着你了,我也是自由的,因为这不是人家教我的,不是书上学的,是我打心里生出来的。”
  李秋屿走过来,垂眼看她:“我信。”他想把明月按进胸膛里去,也仅仅是牵她手,“咱们吃饭去。”
  明月攥他手指:“那你是因为喜欢我资助的我吗?觉得我很好?”
  李秋屿点头:“没人比你更好了。”
  明月心满意足:“咱俩一样了。”
  她紧挨着他,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人给我们学校捐了实验室,这次地震,学校说他捐了上百万,母亲节那天,我跟乔老师在书店见到他了,他叫赵斯同,看着有点像你,还跟我说话了,你听说过他吗?”
  第47章 李秋屿不觉得意外,……
  李秋屿不觉得意外,像是一片叶子,终究要落到脸上来。
  “我们认识,大学校友,我比他大一届。”
  明月这下倒意外了,问道:“熟吗?”她一个高二的也认识,将来自己念高二了,还是不见得认识高一的、高三的,大学那样大,他竟然和赵斯同认得。
  李秋屿说:“算不上,怎么会找你说话?”
  明月复述一遍当天情形,不忘强调:“我记着呢,你不让我随便跟人搭话。”
  李秋屿道:“你搭话了吗?”
  明月狡黠一笑:“还是搭了,我说你刚抓过苍蝇,别摸书呀,回头人家还买不买了。”
  李秋屿失笑,最终笑出声来,明月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好像听了个大笑话。
  “怎么想起来这么说的?”
  “想到就说了。”
  “还聊什么了吗?”李秋屿漫不经心问着,明月摇头,“他跟乔老师说了会话,乔老师还提我作文发表的事,弄得我不好意思。”
  李秋屿眉头蹙着,像是太阳照的自然反应,对明月笑道: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荣誉。”
  “他非要送我《鬼》,乔老师先替我收着了,建议我高考完看,这本书到底说什么的呀?”
  李秋屿笑笑:“也没什么,作者拿一桩政治事件当原型写的小说,篇幅比较长,这个作者的书都不是太好懂。”
  “你喜欢他吗?我看你书架有他好几本书。”
  “以前喜欢,现在工作忙不怎么看了,明月,以后万一再见着他,别搭腔,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懂吗?咱们不随便跟外人尤其男性说话。”
  明月停下来,瞅瞅他:“那个人看着可像你了,真奇怪,他连说话的语气神情都好像你,你俩不是一家的吧?”
  李秋屿嘴角一弯:“当然不是,可能我们身形看起来比较像。”赵斯同是把他复制下来了,他淡漠地想,没什么强烈的感觉,明月说,“我不喜欢他,他捐了钱我也不喜欢他,反正第一眼看见他,我就不喜欢。”
  李秋屿瞧着她:“你喜欢我吗?”
  明月立马道:“喜欢,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李秋屿频频点头:“你不是说,他像我吗?怎么第一眼会不喜欢他呢?”
  明月稍微呆了一呆:“不知道,我还讨厌他像你,不想有人像你,我敢肯定,他跟你不是一样的人,他一看就是故意让人喜欢他,你不是,你天生叫人喜欢。”
  李秋屿笑看着她,手指打她唇上一抹,轻轻错指腹。
  “还以为你来时嘴上蘸了蜜,也没有。”
  他好像一点不觉得这个动作暧昧,非常坦荡,明月倒有点害羞了:“我说真话你又不信。”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还不会骗人。”
  “你会骗人啊?”
  李秋屿手指停嘴唇上,半真半假笑:“会,我很会骗人。”
  “才不信呢。”明月下巴一抬,她睨他,“你说,这个赵斯同看着很年轻,为什么那么有钱?”
  “他确实年轻,还不到三十岁。”
  “他是不是很有本事,挣这么多钱?”明月本来觉得李秋屿的钱就很多了,赵斯同更年轻,更有钱,为什么有的人钱就挣得那么容易呢?
  李秋屿又变成了浅的笑意,他上次偶遇向蕊,她拿着卡在商场里肆意消费,李秋屿如常招呼,她冷眼看他,说了好些气话。赵斯同在追求她,她本以为李秋屿已经是大方男人了,跟赵斯同一比,便再也不算什么了。他这么年轻,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财富,他又会说情话,甜言蜜语,谁不爱听?他对女人的功夫,跟大姑娘绣花一样,特别柔情,特别细腻,向蕊又掉进了恋爱的罐子里。可一见着李秋屿,她的心痛起来,他是她的心病,她却不是他的心病,她要让他难受,她偏要跟有妇之夫一块儿,看他生气不生气,她把堕落视为对他的惩罚,即使人往下坠也有见不得光的快感。可她一点也不了解他,没人惩罚得了李秋屿,他只接受自我的审判和定罪,李秋屿不难受,他就像路上见着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是义务,是人情世故,完成走人。
  赵斯同的钱,当然是他自己靠本事赚的,他确实有本事,脸皮够厚,心够黑,这通常是成功人士们必需的个人素质。他同时又阳春白雪,爱好艺术,这里有真爱,却未必不是洗钱的好门路,他爱艺术,但需要艺术为他谋利时,艺术就成了他的狗,和娼妓无异。李秋屿洞若观火,赵斯同能把一切利用上,是个天才,心地邪恶的天才。李秋屿后期和他相处发现这点后,有种如临深渊之感,又诱惑又危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放纵对方跟自己亲近,一度如密友。赵斯同大学里所作所为,扪心自问,他李秋屿并不是都反感,他旁观着,有时竟也会兴致盎然,愿意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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