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元献看着她的背影笑笑,没再往前追。
  到了他这般年纪,本不好再在伯爵府赖着,可他实在舍不得阮葵,又怕婚事生变,出了伯爵府可就不好再进了。
  他垂了垂眼,待夫子讲完试题,寻了个天好的傍晚,往母亲那儿去了。
  这会儿唐姨妈本是要去唐姨娘那儿的,早前听了荷生传信,说元献要来,才在屋里等着。
  她一瞧见人便问:“考得如何?能进前二等吗?”
  元献低着头道:“还不清楚,要等放榜才知。”
  唐姨妈瞅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整日整日的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自己会不会写都不知晓?你莫忘了,这可不是在自己家。他们便是看你读书还不错,才由得我们在此处,我看你这次要是考得不好该如何应对。你表妹还跟我说,你整日里就会跟那个小贱人厮混,我看你就是被她带坏了!”
  “母亲慎言,我与母亲此刻还在伯爵府中。”
  唐姨妈往外看一眼,声音低了些:“你倒谨慎。平日里从不往我这儿来一趟的,今日来是要做什么?”
  元献走近两步,道:“我想着如今我已到年岁了,也能自己赚些钱,勉强也能过日子,再在伯爵府中叨扰不太合适,不如就此机会搬出伯爵府,自立门户。”
  唐姨妈一下皱了眉:“搬出伯爵府?你以为你那读书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光纸笔每月都要花不少银子,莫说是束脩了,你我离开伯爵府,哪儿来的钱给你读书?你是不是这回没考好,没脸在这儿住下去,才说这话的?”
  不待元献说话,她又骂起来:“我说过你多少回,让你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你不听我的,现下好了?你大了,在伯爵府当主子当惯了,有文化了,早看不起我这个母亲了,回回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说了多少遍,你姨妈那儿的才是你的亲表妹,不听,就是不听,非要和那屋里的那个小贱人搅和在一起!你以为她那个娘现在是正室,往后还是吗?我可告诉你,你姨妈肚子里又有了!若是个儿子,那可就是阮家二爷的长子!”
  元献一向不爱听这些话,可也不能转身走了,否则母亲只会说得越发来劲,他只当没听见就成,这独角戏也唱不了多久。
  “你别那副死样,你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吗?”唐姨妈要凑到他脸边去说了,“那屋的没个儿子,往后继承家业还不得是你姨妈的儿子?你说你费尽心思去讨好那个小贱人有什么用?一日日的脑子也不知是如何长的!”
  元献等着她说完,淡淡又重复:“可如今到了年岁,还不搬离,恐怕会惹人闲话。”
  “你不是和那小贱人好得很吗?怎的不去求求她?到头来还是要老娘给你擦屁股!”唐姨妈摆手,“滚滚滚!瞧见你就心烦!”
  “是。”元献转身便走。
  唐姨妈又在后头扯着嗓子喊:“你再不听我的话,离那小贱人远一些,且等着往后看我如何收拾你们两个!”
  元献只当是没听见,步子迈得大了些。
  一路快步,直至到了院子附近,他才慢了下来,出神地望着地面上的花纹。
  天已有些暗了,阮葵应当已走了。
  他抬了抬眼,眼中的光又回来,抬步进了院子里。
  阮葵果然已走了,院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窑里的火也灭了,只剩些余温。
  荷生出门,骤然撞见他,惊了好一下:“少爷怎的不出声?”
  “她走了。”他低声道。
  “天黑得早了,藕香来催了好几遍,葵小姐实在没法儿,只能走了。”
  “嗯。”他轻轻推开杂物间的门,轻声走到架子前,静静看着架子上摆放着的泥胚泥人,脸上不觉多了些笑意,不一会儿,又走出去,“明日休沐,她定会再来的。”
  他养成了习惯,即便是休沐的日子也是天不亮便醒了,洗漱一番便开了窗读书练字。
  阮葵定不会起得这样早,且还得等一等。
  过了晌午,日光都将露水烤干了,她才蹦蹦跳跳着过来。
  元献便知是她,抬眸看去,眼中多了些温和的笑意。
  她神色一凛,脚步都放轻许多,总觉得此人不怀好意,凶道:“你笑什么笑!”
  第25章 越发会花言巧语
  元献放下书册迎出来:“瞧见妹妹来心里便高兴,忍不住便笑了。”
  “你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阮葵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藕香都跟我说了,你就是故意杀我措手不及,欺负我呢!”
  元献笑着绕开她,开了杂物间的门:“妹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如何不记得了?”
  “你少耍赖!”她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下,红着脸仰头看他,低着声骂,“那日在马车上,你就是对我耍流氓了!你一日日说着什么礼数礼数,自个儿却做些登徒子行迹,你再抵赖我就告诉祖母和母亲去!”
  元献走下台阶,笑着看她:“妹妹是说在马车上的那个拥抱?我不是问过妹妹?妹妹不是没拒绝?”
  “那我也没答应啊!”她叉着腰道,“你以后再敢动手动脚,我和你没完!”
  “妹妹上回不也抱了我,还要亲我呢……”
  “我哪儿抱你了?我那是要揍你!也不是要亲你,就是吓唬你,你少自作多情!”阮葵瞅他好几眼,一屁股墩儿坐在凳子上,又威胁一句,“再惹我,我定要你好看。”
  他在她身旁坐下:“好,是我的错,我记着了。”
  阮葵撑着脸,拿着火钳戳着地上未烧的柴火,还想再气一会儿的,但人认错认得这样干脆利落,她一时倒不知如何说了,半晌,只道:“你昨日去哪儿了?天黑都没回来,不会是去哪儿胡混了吧?”
  元献瞧她,疑惑:“你从哪儿听的这些?”
  “你管我从哪儿听的这些?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去鬼混了?”她拿着火钳指他,险些戳到他脸上。
  幸而元献往后一仰躲开了:“府里管得严,我如何能轻易出去,我是去了一趟我母亲那儿。”
  阮葵缓缓放下火钳,不高兴道:“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个母亲……”
  元献立即解释:“我去只是说了考试的事便回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阮葵垂着眼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不喜欢你娘。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因三年未有所出,父亲纳了姨娘,姨娘是个心比天高的,我娘一再忍让,她非但不领情,还越发欺负起我娘来。平日父亲若不在,她便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幸而我娘心宽,并未放在心里。可我受不了这个气,我讨厌她,你娘和她是一伙儿的,我也讨厌你娘。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和我成亲,但若你我真成了亲,往后有的你头疼。”
  “无碍,我就喜欢家里热闹。”
  “你!”阮葵气得去揪他的耳朵,“我怎的从前未发觉,你是个油嘴滑舌不老实的呢!”
  他笑着连忙躲:“我说笑的,说笑的。你和我成亲,我自然护着你,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阮葵瞪他一眼,松了手,有些得意道:“你还是多护着你娘吧,我怕我忍不住欺负她。”
  “你既然这样厉害,那就是非你不可了,否则我母亲那样刁钻的人,换了旁人来恐怕真是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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