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不过明娴的愿心更加睥睨众生——她不仅要再创伊甸,还要做伊甸的主。
  一想到这个人,洛翎就知道自己又在神游了。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漾身上,笑了笑:“‘逢’的概括性强一点,可以再加几篇庆典工作进度的报道,版面就定那个标准模板,‘重逢仲夏’吧。”
  “啊,行。”苏漾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对着虚拟键盘一阵噼里啪啦。
  工作室里安静了一会,洛翎望着窗边刚换过水的淡紫色鸢尾,倏然蹙了蹙眉。
  她和教授的确相逢于秋。但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教授一定不会写她。
  教授取名“伊甸”,是在盛夏。
  那么她究竟在写什么?或者,写谁?
  *
  气温一节一节攀升,预示庆典一天一天的临近。
  其实庆典的全名叫做“年中全球联合庆祝典礼”,曾被一些人戏谑地解释为:因为没死,所以要好好庆祝。
  洛翎主观上感觉这话说的挺有道理。
  庆典其实没举办过几次,明娴没上台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内战、屯粮、大兴土木,几乎没有时间去搞这种浮夸的,形式主义的产物。
  明娴上任的这几年里,高压是真的,但社会稳定也是真的。她在接任的第一年就表示,庆典一定要雷打不动——此刻的人类,比什么时候都更需要精神鼓舞。
  于是庆典成了公假期,每年从6月12日放假到6月18日,整整七天,彻夜狂欢。
  这种狂热的情绪几乎蔓延到了人类基地的每个角落。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几个人站在拥挤的飞梭上,苏漾艰难地隔着十几个人对千棠喊道。
  “没了!”千棠翻了翻手里的清单,“哦——记得提前交电费,不然停电了没人管!”
  “还要多买几支笔,耐用的那种。”愿在洛翎旁边补充道。
  “你这是自请加班?别这样,沈倦会爱上你的。”千棠开了个地狱玩笑,然后转向洛翎,“洛翎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庆典七日,没有人会工作,所以在这段时间之前需要准备好七天所需的一切必需品。
  洛翎想了想,说:“全息望远镜吧。”
  “哇,想的好周到哦!”千棠满脸佩服,“就是说啊,咱们在外围肯定看不到舞台,那就……买四架吧。”
  “五架。”苏漾在旁边提醒,“沈倦和我们一起。”
  千棠:“啊,他不在内围吗?”
  “他被排挤你不知道?”苏漾叹了口气,“但凡他会一点人情世故,也不至于……”
  “他不需要和那些人一样。”千棠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
  洛翎看见苏漾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到底是谁在排挤沈倦啊?”洛翎轻声问身边的愿。
  “很多人。”愿说,“但冤有头债有主,归结到最后,其实只有一个人。”
  “谁啊?”
  “chen。”
  洛翎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哪个chen?”她问,“耳东?”
  愿轻轻摇了摇头:“尘。尘封的尘。”
  “喔。”
  这倒是个不同寻常的姓。
  胚胎发育的人会被系统随机分配姓名,在她的印象里,姓名库里似乎没有“尘”这个姓。
  “是他自己取的。”千棠看出了洛翎的疑惑,解释道,“他原本是四等公民。”
  洛翎睁大眼睛。
  第四等,意味着非胚胎发育,也就是说,这个“尘”的基因不仅不出类拔萃,还极其普通。
  她忽然有些好奇,想知道“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飞棱无声地停下。
  洛翎四处望了望,窗外一片灰色的矮楼——这是外城。
  “我们去哪?”她问。
  千棠回眸一笑:
  “我家。”
  作者有话说:
  可以解锁的信息:
  副cp——尘歌x沈倦
  一个我爱你至深、所以不允许你以身涉险的故事。
  第7章 家
  “家”。
  这个古老的名词,让人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就像是在窗外下着雪的小木屋里抱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她们走下飞棱的站台,灰楼一直绵延到黛色的远方,就像朴素无华、却生生不息的灰草。
  这里的人们都穿着统一的深灰色上下衣,而洛翎和苏漾都穿的是现下内城最流行的白色宽松长裙。走在这片灰色的城市,路旁的人们目光探究又好奇,洛翎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千棠挽着洛翎,在一栋灰楼前停下。
  “爸!妈!”
  洛翎听到门内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下一秒,门开了。
  “千棠!!”一小团人类幼崽尖叫着扑到千棠身上。
  洛翎看见这个幼崽的眼睛里有明澈的光,就和千棠的一模一样。
  “是我妹妹。”千棠无奈又安抚地笑了笑,“她叫千羽,今年四岁。”
  苏漾明显不是第一次来,她摸了摸千羽的头,道:“千羽,爸爸妈妈呢?”
  “妈、妈妈在家。”幼崽睁大眼睛,“爸呃……爸爸布吉岛。”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个女性带着歉意的声音:“抱歉,孩子她爸应召去近地轨道了,您们先进来吧。”
  这是一个美丽的中年女性,眼睛的轮廓与千棠和千羽无处不相似。
  那是一种,和庞大的基因库完全不同的东西,被古人称作“遗传”——一种自然传承的力量。
  小屋简单却温馨,墙上有几幅涂鸦,一看就是出自千棠怀里那个小肉团的手笔。
  “那个……我的编号是5569-733,鄙名海棠。”千棠的母亲略显局促地对洛翎说,“请问您是千棠的……”
  “我是她的同事。”洛翎道,“您不用客气。”
  “没有,没有。”
  母亲话是怎么说,动作却依然殷勤又局促,为她们倒了几杯橘子茶,随后就进了屋——洛翎尝了一口,茶是千棠平时最喜欢买的味道。
  “感到奇怪吗?”
  看到洛翎微垂的目光,苏漾也端起做工粗糙的茶盏,对她微微一笑:“九等人政策下,下六等的女性主要负责生育。”
  “因此,她们从小会被灌输自己基因卑贱的思想,以此让她们忘记反抗。”
  洛翎在学院的政治课学的不错,但了解这个现象,和亲眼去见证它,分明就是两种感受。
  她垂下眼,倏地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肉团正在站一边,她眨巴眨巴眼睛,声音糯糯地:“你、你叫什么呀。”
  “我叫洛翎,你呢?”
  小肉团结巴道:“我,我叫千鱼……”
  苏漾听了噗嗤一笑:“你叫千羽,小傻子。”
  “……哦。”小傻子本人似乎知道自己被批评了,抽了抽鼻子,“我,我以前没见过你。但你长得好看,像、像公主。”
  “像公主?”洛翎弯起眼睛。
  千羽乖乖地“嗯”了一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童话书,翻开其中一页,用胖胖的小手指给洛翎看。
  那是个很古老的童话故事,书页上穿着盛装的公主正让王子为她带上戒指,对应着故事的最后一行:「公主和王子举办了婚礼,从此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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