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深深望着她,“是。”
  “为什么?”南蓁追问,“林莫他们公司早就已经符合上市的资质,否决的理由是什么?”
  “项目报告欠缺吸引力。”
  南蓁皱眉,就算她不懂金融圈的某些规矩,也听得出这个理由是在瞎扯。
  陈厌眼神不变,更深地望进她的怀疑,在她开口前,他先问:“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话到嘴边,南蓁咬了咬唇,还是说,“不是我要知道,是为了林莫。他最近为了公司上市的事情焦头烂额,他之前帮过我,我也想帮帮他。”
  “帮?”他冷道,“怎么帮?”
  他转冷的声调有些逼人,南蓁眉头皱得更深一些,“不知道。所以我来问你。你可以告诉我吗?”
  她强调,“我是说,真正的理由。”
  陈厌仰背靠向沙发,十指交扣在膝盖上,俨然是陈总的姿态,“我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他。”
  他冷漠起来,那些温顺和乖巧都不复存在,除了陌生的冰凉和强硬,她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熟悉的影子。但她莫名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和生气。
  早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南蓁淡淡地望着他,口吻带着点平和地宽容,轻轻将这事揭过去,“好,现在说第二件事。”
  “你为什么派人监视我。”
  监视这个词或许太重,但她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代替。
  她一早知道陈厌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横店突然的聚餐,他看起来在等人,等的却不是施嘉子,他早就知道南蓁在剧组的行踪。后来要见的投资人突然被打入院,来的人是他。也是在这里,他说的话让她想起来就气得想笑。
  如果这些不足以支撑她的猜测,那在邻市,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房间号的?以及今天出门,跟她一同出小区的车辆现在还停在美术馆旁边。她过去敲窗,司机是陌生的脸,她用他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对面诧异的声音分外耳熟。
  投资讲究眼光,不止要看长远,更要看过往。表面再光鲜,内里烂得流水,也没有任何价值。剖开金碧辉煌的外在,背后哪怕一片废墟,陈厌也能从里头挑选出自己需要的部分。天幕有专业的团队做这些事。她犹记得有人告诉过她,侯杰家里有家私人咨询公司。
  托陈厌的福,诸如方力何和侯杰这样上学时期不学无术的吊车尾,如今也渐渐发掘出了自己的潜力,并发展为事业。
  侯杰在电话里的慌乱太明显,她甚至还没有问是谁让他来跟着她的,他不打自招就说,蓁姐,下次约厌哥和你一块吃饭。
  “我一直以为从前那些人里,你只跟方力何还有联系,没想到侯杰也一直跟着你。”她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毫无意外看见对面男人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但仅仅只是一瞬,他眸子里的雾气便漫了上来。
  南蓁心底不断下沉。
  盛夏是他们两个都觉得难熬的时期,酷热和阳光蒸干了力气,夕阳的余晖灿烂如火,一点点把天边烧成深重的紫。
  陈厌的脸浸在半明半暗的隔断里,夜色与灯光泾渭分明,一半暗沉,一半亮却冷漠,他轻轻地看她,像种试探,“你想说什么。”
  南蓁不想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今天只是想见他。
  “陈厌,我们一周没见了。”她说。
  他说:“对,一周没见。我等着你联系我,我来了。你不问我好不好,只关心另一个男人是不是焦头烂额。你很爱林莫?”
  南蓁吸一口气,却卡在喉管里,“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爱他吗?不爱他,你为什么来质问我?不爱他,他为什么给你八十万?不爱他,他为什么跟你求婚?”陈厌一字字极尽冷静,太冷,冷得叫人连血液都冻结。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汹涌的侵占,他稳稳坐在对面,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是扣在手背的指缘用力地泛着青。
  南蓁哑口无言。
  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解释到了喉咙,被刚才那口气卡着出不来,她突然冷静下来,他一直都在监视她,知道这些太正常了。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怕一个字,他都会立刻知道。
  这种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的感觉赤裸得让人不安,不安越扩越大,变成躁动的愠,她皱了眉头,眼神也冷了。
  陈厌触及她的冷淡,竟还会下意识地紧张。他早就养成了无论何时都要讨好她的习惯,哪怕到了现在。那双多情又冷情的桃花眼泄露出乖戾的刺,牢牢钉在南蓁身上,“怎么不说下去,连解释都不想给?”
  “我没有。”她淡声。
  没有什么?没有爱?还是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邻市的那一晚,上一秒他们还在拥抱接吻,下一秒她却看着手机上林莫的来电显示发呆。她就那么想他,想到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和他见面。那天他们一起待到深夜。那么深的夜。她拒绝和他见面,让他乖乖听话,为什么?因为她刚刚应付完一个男人,所以没有多余精力分给他吗?
  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有多期待看到她的脸,他自己都说不清。即使她刚才还在跟店员讨论另一个男人,但她问他是不是不高兴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她是在乎他的。哪怕就这么一点。
  然后呢?
  她开始跟他讨论林莫。
  陈厌的呼吸变得深重而沉缓,他竭力克制自己,声音压在很低的地方,“你没有,那林莫呢。他有没有?”
  南蓁一怔,沉默。
  沉默是回答,是承认,是确定这个人对她的非分之想。
  夜完全地降临。
  月色寡淡,月尖那么锋利,将两人温柔地刺穿,挂在两端。
  陈厌走了。
  连同那辆跟着她到美术馆的黑车也开走了。
  桌上的巧克力已经不冰了,浓得发黑的面上漂浮着一层淡薄的油脂。水珠在杯壁外凝结,再一滴滴滑落。桌面小滩的水渍将木色浸湿。
  南蓁盯着那滩深色,面色看不出异常。
  半晌,她起身,走前还同店员小妹打过招呼。
  一切都与来时无异。
  -
  与林莫的见面在美术馆完工那天。
  翻新过的美术馆一改往日的陈旧气氛,简约,明亮,馆内珍藏的作品在璀璨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思卉知道南蓁签下了迷城,兴奋地快蹦起来。
  她爱死迷城大胆的风格,简直想拜他为师,南蓁答应到时有机会替她引荐。
  今天也是收假前的最后一天,林莫大方地请大家吃饭。
  南蓁没有异议,私下却把卡交给思卉,让她务必先行结账。
  思卉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和林莫分的这么清,虽然之前他们也不怎么亲近,但总觉得过了个假期之后,南蓁对他比从前更加冷淡了。
  她偷偷地问:“姐,你是不是跟林莫哥吵架了?”
  南蓁说没有,他们吵不起来架。
  林莫太温柔,涵养也太好,他最激动也只是皱眉,音量都不怎么高。
  思卉始终不懂这俩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情侣吧,肯定不算,不是情侣吧,林莫对南蓁的殷勤劲儿又怪让人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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