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起身自投罗网。
“知道你还来?”
她在身边坐下,白色的纤巧的,床边微微塌陷一块。
陈厌心里也跟着塌了一块。
他转眼,与她面对面。
“我不能来?”
他眼里深得像海。夜幕笼罩,平静的海面下暗藏汹涌。
南蓁心口微窒,面色却淡定,她从不肯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好的坏的,都不行。
即使他早就将她洞穿。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
视线错开,她又站起来。
白色浴袍的边角从陈厌手背划过,不算柔软的触感,甚至有些粗糙,他反手抓住。像握住了她。
南蓁只觉被扯了一下,回头,陈厌左手背上的疤依旧突兀。
他低着头,左手仍然是耷拉着,只有那只手在用力,青筋都鼓起来了。莫名固执。
南蓁眼神发软,算了,由他去。
她收回半步,弯腰拿起手机,看见纪向隅的信息。
他跟迷城的经纪人约好了明天中午的时间,就在酒店楼上的餐厅。
这小子靠谱起来挺靠谱。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又按了个玫瑰花。
刚发出去,她又把玫瑰花撤回,换了个大拇指。
发完消息退回桌面,不小心往右滑了下,界面切到通话记录。
南蓁脸色凝固。
通话记录的第一条是林莫。
时长四分二十秒。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打给他的,但看时间,是陈厌刚进门那会儿。
大约是她开门时不小心按出去的。
不知道他都听见了什么,南蓁眉心拧紧。
“在跟谁发消息?”
身后男人的身体覆上来,长臂缠上她的腰肢。
南蓁下意识锁屏,黑色的屏幕映出她镇定的眼,“工作消息。”
“什么工作?”
陈厌搂着她的腰,转半圈,他们再度面对面。
她微闪的眸光先看向右侧,再看向他。
“美术馆要办展了,事情很多。”
他眼底微凉,仿佛信了,“这么晚还忙不完。”
“嗯。”南蓁推开他,后退半步,从他身边绕过,留给他一个背影,“不是很顺利。”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
这个动作里含着多少防备,不必言说。
陈厌眸色一沉再沉。
“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
她转回身,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总是这样说。
自己可以,一个人能行,没人帮忙也没关系。
但陈厌不想被她排除在自己之外。
他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孩子气的陈厌消失,男人的成熟与霸道演绎在他紧迫的眼角,“你还是自己么?”
南蓁没听懂,“什么?”
他低头,像要吻她,却在离她唇瓣很近的地方停下,“我是说,你现在有我。”
他眼睫很长,黑灰色的影子刷在南蓁眼下。
她几乎能感觉到痒。
心口一跳。
熟悉的悸动霎时间强烈到擭走她的神智。
晃神的瞬间,陈厌吻上来。
温柔包裹着描绘,他视她为珍宝,“你一直有我。”
第52章
陈厌在南蓁房里留宿。
这不是他们头一次共处一室。
入了夜的病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个。
时间再往前拨一些, 陈厌住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有时半夜醒来,南蓁会感觉自己被人握着。
陈厌不知什么时候摸进来的, 躺在她床边的地台, 深秋的寒夜, 他身上什么都不盖, 冷的侧身蜷缩住,垫在下面的右手环过肩膀, 像在取暖。南蓁把手抽回来, 他紧闭的睫毛会不安颤动, 轻轻举着左手搭在床沿无意识地摸索, 喉管里发出一些类似小兽般无助的呜咽。
他就像只被人收养的流浪狗,任何忽视都让他警觉是否会被再次丢弃在深夜。即使梦里也一样不安。
南蓁到这种时候就会心软的不行。白天的悸动入了夜,酸酸胀胀的填满胸腔。他忧郁的眉眼在夜里看起来依然有易碎的美。
想摸一摸他的头发和脸颊,给他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 又怕吵醒他, 便轻轻把手放给他。
指尖一点点移到他的手边,感觉到她的存在, 他会立刻握上来,大手完全包住她,像心爱的物件失而复得, 他牢牢抓紧,梦又重新变得安稳。
南蓁强压下内心的异动,以为他只要手里抓着东西就能睡着,就像哄睡婴儿的安抚巾。她试着把被角塞给他。他不要。玩偶也不行。即使送到他手里, 下一秒就被丢开,他执着地寻找她。
陈厌对她的需要太过明确。
她一直知道。
看着憋屈在贵妃榻上的那个负气背影, 南蓁惊觉她对六年前的细节记得这样清楚。
她轻声,“陈厌。”
没人回答。
她勾起身子看了看,“睡着了?”
他一动不动,后背绷紧的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南蓁于是躺回去,关掉台灯,“好吧,那你就在那睡吧。”
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耳畔响起一道疾风,男人黑色的身影箭一般射过来。
南蓁抿唇,笑到一半,被捞进一方温凉的怀。
陈厌的喉结抵着她的额角,架势是想闷死她,手却温柔的在她背上抚了抚。
南蓁拧他肩膀,“不是睡着了吗?”
“不是你让我上床?”他吃痛也理直气壮。
南蓁轻笑,“那你还挺听话。”
她在他怀里笑得欢,肩膀缩着,整个人软得像一团棉。她总是冷静,疏离,心和所有人都离得远。她很少流泪。几乎都在他面前。为南振国,为游静云,或许也为他。
这些年陈厌总是梦见他们站在游静云墓前。碑上的女人笑得天真,南蓁站在身边,脸上的泪和天上的雨一起飘。她们离他很近,又很远。他伸手够不到任何东西。无止境的虚无像怪兽张开了巨大的嘴,空洞将他吞噬。
他收紧手臂,她纤瘦的脖颈卡在臂弯里,越来越用力,好像真的要勒死她。
可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看他的目光,舍不得她笑的模样,舍不得她的泪在他脸上流淌。
他陷在毁掉和珍爱的边沿。
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悬崖。爱恨交界是他的方位。
黑暗里,他漆黑的眼瞳诡异的闪烁。
南蓁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在他胸口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埋进去,唔哝道:“陈厌,我累了。”
头顶的人没有说话。
轻如羽毛的吻细细柔柔地落下来。
良久。
似乎有谁在叹息。
“睡吧。”
-
第二天中午,纪向隅打电话来跟她确定迷城他们已经在餐厅了。
南蓁正准备出门,“知道了,我马上上去。”
卫生间里,洗漱完的男人走出来。
陈厌病刚好,南蓁不准他不穿衣服就出来吹空调,他随手拿了她昨天穿的浴袍。袍子没系腰带,敞开一线紧实的肉/体。
分明的线条滴着水,冷白肌理只是看就能感受嫩弹。成熟的体魄劲瘦而强健。黑发滴着水,眼瞳亮得透彻。走过来,漫不经心地俯身,听她电话那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