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果命运按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的话,我还能在佩尔塞女士家逍遥自在三年。艾尔海森会在一年后入学,替我先体验教令院生活,打好前路,然后再接手我入学时的引导工作。
  可天平再一次平衡了起来,好运满盈过头,不幸的砝码便被加了进来。
  在一切都那么突然的情况下,佩尔塞女士去世了。
  那时已经很冷了,我刚从璃月回来,三月的天还萦绕着冷气,我穿着厚厚的袄衣,一如往常那样敲响了艾尔海森家的家门,佩尔塞女士笑呵呵地为我打开门。
  “斯黛尔又来玩啦。”
  她动作有些缓慢地掏出果干放到我的手中,笑容和蔼:“去找艾尔海森吧,他在书房呢。”
  我着急着和艾尔海森说我在璃月碰见的事情,因此只是收下果干,将佩尔塞女士扶到椅子上就匆匆跑走了,丢下一句:“祖母,晚饭叫兰巴德酒馆的外卖吧,我想吃烤肉卷!”
  佩尔塞女士的声音慢慢悠悠地传来:“诶呦,那祖母给你煮绿豆汤,啊。”
  我此时已经跑进了书房了。
  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是我和艾尔海森听到了厨房传来滋滋的气声。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起身跑了出去。祖母年纪愈发大了,总容易忘记事,偶尔也会出点小差错,还好艾尔海森已经长得很高,很多事情都可以帮忙解决。
  艾尔海森跑去厨房关掉了已经溢出了大半的汤锅,皱着眉收拾一塌糊涂的灶台,而我则跑去叫醒应该是不小心在躺椅上睡着了的佩尔塞女士。
  我进到房间的时候,佩尔塞女士睡得很安静,下午四点半的阳光暖融融的,光下还有小小的漂浮生物在空气中跳动着。
  我就是在这时发现佩尔塞女士去世了的。
  在发现这个事实后,我一个没站稳跪了下去,眼泪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悲伤阻挡住了,我竟然一时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我回头看向站在房门口的艾尔海森,他正好站在了阴影里,阳光照进我的眼里,我怎么也看不清艾尔海森的表情。
  我颤抖着开口:“艾尔、艾尔海…森,祖母,祖母……”
  他好久才动了一步,他踏进光中,脚步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快了起来,然后蹲下身抱住了我。
  他告诉我:“我知道的,别害怕。”
  他扶起我,一步步指挥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去找你的母亲来帮忙,我去教令院找居勒什先生,赛诺如果不在工作的话,等会儿也会过来帮你。”
  我的手脚仿佛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只知道盲目地听从艾尔海森的指挥,在给佩尔塞女士盖好毯子后,一步步地往家里跑去。
  我妈刚好在家里,她对着一张纸温和地笑着,我赶紧几步向前,呼吸急促到头脑发疼:“妈妈、妈妈……祖母,祖母她,她过世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艰涩的嗓音没有说清楚,我妈的表情有些好笑,伸手将手中的纸张面向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斯黛尔,妈妈怀孕了哦。”
  我原本就有些运转困难的大脑瞬间如当头一击。
  我扶了扶额角,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勉强控制住颤音,努力清晰地表达我的意思:“妈妈,我是说,祖母,佩尔塞女士过世了。妈妈,你快来帮帮忙,好不好?”
  我妈的笑容依旧是那么平静,却平静地我有些害怕。
  她温柔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你的祖母在璃月,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爸爸听到要不高兴的。”
  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拿出了字典:“也不知道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呢,斯黛尔,你说,要给弟弟妹妹取什么名字呢?”
  我瞬间手脚发凉。
  我问她:“……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吗?”
  我妈却很自然地反问:“我有错吗?我就算不去帮忙,大家也不会为难一个孕妇的。佩尔塞女士是你自己找的老师,你如果和她感情深厚,就去给她守孝送终吧。”
  愤怒席卷了我的大脑,我想尖叫,想发疯,想扔掉她手中的字典,甚至想要一把将她推倒,将这个出现得不合时宜的孩子一起弄死!
  可我想起了孤身一人的艾尔海森。
  居勒什先生是贤者,他一向繁忙,哪怕在教令院内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更别提赛诺这种一上任就到处跑的风纪官。
  如果他没有找到人,那该怎么办?他才14岁,难道让他一个人面对最后一个家人的死亡吗?
  于是我最后也只能冷静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卑微又无助,向我的母亲祈求:“……妈妈,求求你了,你帮帮他们吧。”
  我的无能为力打破了我一直以来自律自制的形象,我像个被现实打击到的孱弱幼崽,可我的母亲并不如动物那般无私,她只在我的狼狈下露出了类似于嘲讽,又好像是心满意足地自得微笑。
  她终于像施舍一样开了口:“好吧,我会帮忙的。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说得可怜,不还是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我摸了摸脸颊,果然是一片干燥。
  可我总觉得眼泪都要哭干了。
  第18章 重生第十八天
  这是我上辈子加这辈子,人生几十年以来第一次亲自接触葬礼。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触人的死亡,按理来说我不应该那么失态的才对。如果我的状态一切正常,现在该备受打击的是艾尔海森,而我应该冷静自若地帮他一起处理亲人的后事。
  上辈子我跑的太远了,父母无力掌控我的人生,我爹又生怕我这个唯一的血脉饿死在外面,在他破产前都一直对我保持汇款,让我得以在国外继续学业。
  在新西兰读书的时候,我有幸获得了一次去美国交换读书的机会。
  美国开销昂贵,想在那边存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我权衡再三后还是咬咬牙过去了。美国的风土人情比新西兰还要特色鲜明,我在那边学得很辛苦,毕竟那边对亚裔的歧视要远比新西兰更严重。
  但这些比起生命安全来说都不算什么,要说让我最印象深刻的还是在校园内骤然响起的枪声。
  作为一个在国内读了十几年书的中国学生,我难以形容当时在同学们的尖叫奔逃中得知这是枪声时的恐惧,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掉下发出的声响,导师就拽着我飞速逃跑了。
  感谢我的导师,如果没有他,那时候的我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亲眼目睹了远处一个学生忽然倒下的场景后,我哆哆嗦嗦地被拽去了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双手捂着嘴生怕发出更多的声音。
  所以、所以,为什么我如今还会如此茫然无措呢?
  我的喉咙发哑,手脚僵硬,艾尔海森不出意料的还没回来,我又一次面对了不会再醒来的佩尔塞女士。我去握她的手,却发现我的手和她的一样冰凉,那双会给我缝制睡裙的温暖的手再也举不起来了。
  成年人还是有成年人的作用的,我妈再怎么想给我下马威恶心我,也不会随意敷衍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捂着小腹,动作利索地指挥我,顺便利用虚空给健康之家发去消息,叫他们来开具死亡证明。
  老人去世之后该换新衣服,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佩尔塞女士为自己准备的寿衣,就连下葬时该佩戴的首饰都没有找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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