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婉樱心中一酸,可她勉力忍耐住了。仍面色如常地向恭贺的朝臣示意,接着以团扇遮掩,急急说道:“婉樱请君上怜君上未入新房,明早便会传遍沐都……臣女名声是小,朝臣不免猜度,君上初登大宝,多了这些磋磨,恐与君上不利……还请君上三思。”
  晴暄经由婉樱提点,念及朝臣个个如同朽木的冷脸,亦懒得应对,便点了点头。
  婉樱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若君上一意孤行,未入新房便独自去了隆政殿,明日崔氏贵女不得君心的言语便会让爹爹颜面扫地,其他门第便更急着塞人。
  婉樱拜别过云后,先行回了新房,晴暄也托词不胜酒力,被允明搀扶着回了房。
  红烛高照,香气袅娜,桌上两杯合卺酒端放。
  晴暄坐定,相顾无言,起身要走……
  “君上,饮了这杯再走吧。”婉樱温润柔声中带了些祈求。
  晴暄沉吟了片刻,缓缓说出:“崔贵女,本君看你很是细致妥帖,担得起君后的位份,今日你在殿上做得不错。”
  “可你更该明白,贪心乃做人的大忌,你若要权势名位,家族荣光,本君尚可与你,若是其他,本君也实在拿不出了,如何取舍看你了……”晴暄将话说得硬邦邦的,他想早早断了她的念想,这深宫中,若贪恋权势或许活得还带劲些,若是贪恋其他才是坠了无量海……
  他喉咙哽了哽,咽下了些许苦涩。
  婉樱心中大乱,君上这番话分明便是诀别之言,若此时不能稍稍扭转他的心思恐怕再难回转。
  她捉起桌上两杯合卺酒一同送入了口中,抹了抹唇角,做好了铤而走险的准备,她顾不上辛辣,红着眸说道:“君上,可愿听臣妾一言。君上眼下不觉得操之过急吗?君上羽翼未丰,怎可展翅翱翔?”
  晴暄一愣,他没想到端庄贤淑的崔氏贵女会说出这等狂悖之言,倒有了些心绪听她说说,身子又转了回来坐定。
  婉樱见他如此,转了转眼眸,和缓说道:“臣妾愿意说服父亲诚心辅佐君上。此外,臣妾姐夫乃御兵卫宋铎,臣妾亦有六成把握劝说他。”
  晴暄自然明白一般辅臣和心腹的区别,何况是手持大权,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权臣。
  他默默点了点头,问道:“你想要什么?本君有的才好允你。”
  婉樱见庆阳君果然心动,趁热打铁说道:“臣妾不贪心的,臣妾会尽到君后的本分,请君上不要因为臣妾是母后安排给您的便厌弃臣妾。”
  晴暄见崔婉樱收敛了锋芒,又使出些温柔手段,心下更感其厉害。不过崔婉樱所言,若真能做到,这条件着实动人。
  他目光在婉樱眸间逡巡了片刻,轻轻启唇:“静候佳音。”
  为让崔婉樱安心,晴暄枯坐到夜深,才直奔隆政殿而去。
  第52章 近乡情却
  接连几日昼伏夜行,觉枫、镜尘两人才算潜出了雍国地界,又到傍晚时分,两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巨石,打了些野味果腹。
  镜尘将烤得喷香冒油的兔腿递给觉枫,“尝尝……”
  觉枫接过兔腿尝了一口,兔肉夹着松柏香气,鲜香柔韧还不腻人,吃在口中很是有嚼劲。
  他将刚刚采了山泉的竹筒递与镜尘,低头看着镜尘眉眼猜度道:“王爷,这几日心情看着不错。”
  镜尘喝了口山泉水,看着燃得正炙的火堆,眸子被映得更深不可测。
  他自不会说他想起晴暄大婚便极其畅快,只说:“确实不错,雍、这边事儿了了,正好腾出手来应对瑞国。”他手中仍摆弄着烤兔,似是舞弄出了将瑞国摆弄在掌中的乐趣。
  “王爷必定是胜券在握了。”不时爆出火星的柴堆散发出浓烈松柏脂香。
  “不错”
  “本王这次有名强援……”
  觉枫拿着松枝戳着火堆,他随口问了句:“哦,能让王爷称作强援,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此人你也见过……便是常在先云身侧的那个小丫头。”
  觉枫心头一紧,他未能想到镜尘所说的强援竟是步摇。他不知其中究竟,坦白道:“竟是步摇……”
  “不瞒王爷,我与步摇在霓园之时便结为了契兄妹。”
  镜尘闻言直起了身,蹙了蹙眉,“如此说来,这丫头比我所知的还要心思深沉,与她为盟,还真得提防一二。”
  见觉枫不解,镜尘便将此前与步摇所言一一说与他。
  觉枫将遇到步摇以来点滴梳理了遍,当初是自己主动邀她结为契兄妹,“开年之祭”亦是自己请她帮忙困住众人……
  他摇了摇头:“实在看不出步摇有如此企图之心。”
  “这丫头着实是心机深沉又极能忍耐,本该杀了了事。”镜尘眸光一黯,低声道。
  觉枫看他这副恨之不能杀之的纠结样子,料想步摇性命无虞,调笑道:“王爷在止峰吃了大瘪,竟然肯放过她?”
  镜尘抬了抬眸子,笑了笑:“还不是为了先云那小混蛋……”
  “那丫头活着似乎更为划算。瑞国矿藏众多,她若为瑞国之主,与我奕国有百利,若再与先云有了孩子,无论男女,姓苏或是姓盛又有什么分别?”
  “王爷怪不得肯放过步摇,竟已想得如此长远了……”觉枫心中感佩,在他心中为人君便是要胸怀大略又步步为营才是。
  镜尘闻言,心中暗忖,“这也是为我们俩做的打算……”只是此事还长远,他将这番心思埋在了心中。
  闻听镜尘所言,觉枫心中松快了不少,“王爷既然打算智取,瑞国百姓定能免于生灵涂炭。”
  镜尘笑了笑,没有接话。可他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这次瑞国便是智取也要打服了才行,万万不可再重蹈征战雍国的覆辙。当日征战雍国急于求成,虽在重掖山取了大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朝堂非议颇多,沛河久久不能疏通,多方掣肘,没能一气呵成拿下沐都……如今竟是再也不能了……
  镜尘见觉枫蜷着身子倚靠在巨石一侧,抱着刀,微微阖了眸,便将剥下洗净的整张野兔皮为他搭上。自己也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
  远远望去,两人已能瞧见城墙上“昊都”两个大字。
  觉枫嗟叹:“十几日相互为伴,耳鬓厮磨终要远去。盛镜尘自可做回建功立业的摄政王,可自己……”
  他不肯在人前显露这般全无半点豪气、脆弱多思之态。腿上用了些力,夹了夹马肚,将马儿催停。
  镜尘骑马行出几丈……扭头诧异:“为何……”
  “我想先回霓园瞧瞧……”觉枫拽了拽马缰,眸光如注。“王爷还是先行吧……”
  镜尘见他这般笃定,便颔了颔首,策马奔向昊都城门。
  觉枫望着镜尘渐行渐远,心头一桩大事又提了上来,他细细回想了想初神医当日所说的鸿庐药庄方向,调转马头向了南。
  边是探路便是寻访,抵达鸿庐药庄之时已是日暮四合。
  觉枫轻叩大门,朗声道:“晚辈聂觉枫求见初神医。”
  红门大开,出来位眉目清秀的小童,稚声细语道:“贵人,我家师父并未在药庄,贵人可留下名姓,过两日再来瞧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