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沉吟了片刻,云再宁再说道:“聂侍卫还要请一道诏书,收揽三界之地的流兵……您看……”
  云后顺了顺腕上手环,反问道:“这个聂觉枫,你怎么看?”
  “此人心机颇深,路数也不一般。”云再宁不假思索答道。
  “哦,你这么看他。”云后挑了挑眉峰,脸上现出不可捉摸的笑容。
  “他似乎在奕国牵连颇深,连久未出世的神医初世修都被他一封信便请了来……”云再宁至今记得自己得知觉枫请来初神医的震惊,赶忙添油加醋说道。
  “那你料想,他如此营营汲汲是为何……”云后撇了撇凤眸,红唇间轻问道。
  “他定是要抢了这从龙之功,飞黄腾达。”云再宁老神在在的说道。
  没等他脸上笑容褪去,云后鼻孔中哼出股子气,截住了他的话:“再宁,你识人太浅。世情看得太薄。”
  云再宁的笑僵在脸上,额上浸了水汽,咽了咽唾沫,惶恐道:“侄儿愚钝,还请姑母指点迷津。”
  “有那初神医诊治,暄儿这几日大大的见好。他若真的是心思深沉之人,最该做的便是藏拙。并非献宝似的将初神医之事和三界之地的散兵游勇和盘托出。”云后眯了眯眼,直直望着前方的飞檐斗拱,如诉说家常一般地说道。
  云再宁眸子转了几转,他猜不准云后心思,疑惑道:“姑母竟如此信他?”
  云后浅浅一笑,“哀家很想信他,可天不遂人愿。”说着她缓缓起身,向前行了几步,伏在云再宁耳侧低语了几句。
  “竟还有这一桩事?”云再宁脸上阴晴不定。
  “当年,唉,哀家不想再提了……”云后拾起木鱼,敲了起来,闭目说道:“再宁,哀家有三件事交与你去办。给三界之地流兵的诏书,速速传下去,再者,让燕茹去查查聂觉枫在奕国的所作所为,派人将晴源见的女子找出来……”
  云再宁一躬到地:“侄儿,这就去办。”说完,深一脚浅一脚退出了凤桓殿。
  盛先云大步流星闯进书房,主事柳蘅紧追慢赶仍是晚了。书房中掺杂了浓重药味的热气升腾,先云被扑了个满头满脸。
  他提鼻子嗅了嗅,口中嘟囔着“皇兄,这是什么味道?”
  盛镜尘放下卷宗,脸色沉了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是这般没规矩,不是告诉你在前厅等我。”
  先云脸上阴晴不定,提着鼻子围着镜尘深吸一口,浓烈的药味吸进了胃里,一阵恶心。
  “这是何药?如此凶恶的味道?”先云捏着鼻子,皱眉道。
  “只是寻常补药。”
  “补药?皇兄连个侍妾也不曾有,哪里要补?”盛先云口无遮拦。
  镜尘咬了咬牙,仍耐着性子哄他。“是可以提高功法的补药,你若想喝,我让人给你备一份……”
  “不用了,不用了,小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好了,别费了这些稀罕药材。”先云赶忙谄媚地撒娇,这等苦药,他想一想就要吐了。
  盛镜尘深眸一撇,白了眼盛先云:“你最好是如此。”
  屋中因氤氲药气熏蒸得满屋热意,四面八方都像烧了地龙一般。先云燥热难耐,恨不能将袖袍挽到胳膊根,衣领也尽是歪斜。
  镜尘唤了人来将书房门窗大开,他走到先云近前,为他整了整衣衫,叮嘱道:“去了瑞国,不可再这般流露心绪。冷了热了先且忍耐,不喜之人敬而远之,从长计议。万事有兄长为你做主。”
  “哥!”先云瞪着眸子,失色惊诧。
  “你怎么嘱我如叮嘱出阁的小媳妇?”
  那说辞简直不能再像了。
  镜尘也是一愣,这几日不知怎的,却有了嫁妹妹的心情。
  “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为兄怕你被人所害。瑞国毕竟不比奕国。”
  先云不以为然,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兄长难道没听过那句,狼行千里吃肉。我盛先云在奕国无人敢惹,瑞国也要横着走,绝不会辱没了盛氏祖先。”
  盛镜尘见先云神采飞扬的神情,心中一叹,暗忖“或许去到瑞国对先云也是历练。”
  “不错,是兄长错看了,不论何种境地皆能出类拔萃,才是盛氏男儿。”
  镜尘伸出右掌与先云握在一处。以往先云如罩在他羽翼之下的幼鸟,虽安危无忧,却也受了不少挟制。如今倒不如放他去闯闯。
  镜尘另一手揽住先云,将他紧紧拥在怀中。“无论何时何地,倦了便回来。”
  先云先前只是鼻子微酸,镜尘这番动作让他浑然不安,镜尘似乎变了,他不敢深思,热泪忍不住的滚了下来,呜咽着说道:“皇兄,你不如还是骂我吧……去了瑞国,我便听不到了……”
  说着,盛先云直挠头,莫非自己真如步摇所说,真的有几分贱皮子……
  镜尘被他逗得,面上也松了下来,许久不出笑意浮了上来。
  一人躬着身,手中擎着托盘出现在了门口。
  镜尘见来人,连哄带撵地让先云走了。
  先云瞥了眼相貌平平的仆从很是面生,走近些,这仆从身上混杂药味更甚,赶忙加快了些脚步离了书房。
  “见过王爷。”
  那仆从刚待跪拜,被盛镜尘止住。
  “免礼吧,洪大夫。”说着他从掩在卷轴一角的手炉,抽出捂在手里。
  手炉还热,温着泛白的掌心有了些暖意。
  “王爷,家师快马送来这个,说是寻了张奇方。先将其他的药停了,服此药试试。”洪恩说着将手中托盘呈了呈。
  镜尘歪头看了眼盘中的紫樟木盒子,四指向内弯了弯,示意洪恩递上来。
  洪恩亦不知盒中是活物还是其他,加了小心。兀得打开,整盒血红色灵草如千百只活虫般,伸腾着枝叶,叶顶有个花苞似的小包,张开着,狰狞如血盆之口。
  洪恩骇得险些失手,好在被摄政王稳稳接住,问了句:
  “初神医怎么说?”
  洪恩才恍然大悟般哆嗦着掏出信递上。
  镜尘将信细细读了两遍,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洪大夫。
  “洪大夫,初神医交代此事由镜尘一人完成便可,还请回去歇息。”
  洪恩咬着牙,他本打算谨守医家本分,可那盒“恶草”如长了神识,颗颗如长着血口,实在恐怖,看一眼便要昏过去,闻听摄政王开恩让他离开,如蒙大赦。向着摄政王拜了拜,赶忙抱着托盘逃了出去。
  第42章 红尘万丈
  盛镜尘命人将门窗紧闭,又屏退了众人,下了死命,无论何人皆不得靠近。
  他盯视了那株绽放着数十张血口的花草良久,反复思忖着初神医信上所言,血腥气息愈来愈浓,闻着令他心头一颤,如今对血腥味愈来愈发敏感了……
  他慢慢将束袖的丝绦层层剥落,露出小臂扎到盒中。
  盒中花草的数十丈血红小口如饥似渴锁住他臂上的青色血脉,纷纷扎了上去,犹如嗷嗷待哺的婴童,贪婪无度。
  镜尘冷僵的手臂先是一紧,红色浆液从血草小口之处缓缓流出,从手臂流入四肢百骸,手炉无论如何都暖不热的双手复有了血色,亦温热起来。
  镜尘唇角松弛了些,“这法子果然有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