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歇息了良久,觉枫觉得两人并躺,十分不自在,先开口问道:“王爷,可还安好?”
  “若是说些让本王皇恩浩荡之类的话,便闭嘴省点气力……”镜尘没好气地说。
  “王爷可是与那兽有些渊源?怎它好似与你有仇,非要......”
  “告诉你,倒也无妨。那兽名为‘畸肋兽’,传闻此兽即出乃不详之兆。”镜尘撑起身子,脸色微敛,似是郑重说一番大事。
  觉枫心里叫苦,忙说:“聂某唐突,未曾料想这般要害。”
  “迟了……见过那兽之人便不该再活在世上……”盛镜尘垂着的眸突得睁了起来,目光中带着邪气。
  待要辩驳,“瓯”,一口热血喷溅而出,觉枫视物从清明转而模糊,眼前这人似是说着什么,却如入无声之境,天地之间茫茫一片。
  “这人肺腑多处失血,外伤也极重,多亏中间补血及时,护住他心脉,才保性命无虞。”耳畔有医者缓缓而言,似乎是说自己小命可保,觉枫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何地,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眸。
  “他,何时能醒?”是盛镜尘言辞温和,全不似往常盛气凌人之态。
  “据在下多年行医,这等伤势,贵人已恢复神速,确是受伤太重,耳力较之目力先行恢复,又有上乘红参辅之,少则半月,贵人即可苏醒。”医者耐心作答。
  “多谢神医。”
  “王爷,又到了给贵人施针的时辰了,是不是让神医代行?”王府主事柳蘅小心询问。
  盛镜尘沉吟片刻,“不必了,这几日,本王尚算清闲。”
  柳蘅心道:“王爷所言清闲便是两个时辰为公子暄施针,还将政册搬到房中,几日分明并未歇息。”
  盛镜尘坐在了床边,凝眸看着觉枫清俊面庞。自从十六岁以来,他便过着刀锋喋血的日子。止峰际遇本不算最险的,却后劲儿极大,眼前影影绰绰总有那人身影。
  心头辗转思虑,遂嘱咐神医初世修去里屋候着。
  初神医细细为盛镜尘把了脉,眼皮微微抖了抖,沉吟片刻,颔首说道:“老朽查探了王爷收敛来的‘素昧’之药的各种说法和解毒秘法。再加上王爷的脉象,似乎......”
  初世修看了眼盛镜尘,犹疑了片刻。
  盛镜尘往前倾了倾,沉眸道:“但说无妨。”
  初神医又夺了夺脉搏,捋须髯道:“王爷有毒发之象。”
  “咚咚咚咚”来人急促敲了几下,没等到回音便推门而入。
  镜尘赶忙出了里间,坐在屏风前,自顾自饮茶。
  这等急促推门便入的除了先云那个“混世魔王”,奕国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先云推门而入,吃了一记凌厉眼神,他早有了准备,却是被镜尘未束发的模样给看愣了,从上到下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温柔……
  盛先云回过神来,忙整了整衣衫,行礼道:“王兄安好,臣弟前来辞行,年期已至,明日臣弟便赶回虎威营。”
  镜尘颔首,两兄弟除夕见过面,先云将虎威营的历练说了个透,此来并非单为辞别,定是为了几日风言风语,便静静等他发问。
  “皇兄七日未临朝,大臣们皆传言,皇兄在戊知窟遇了险,昊都的上等红参都被摄政王府采买了去,兄长真的无碍吧。”先云边拿眼睛打量镜尘言行,边使劲往屏风后边瞥。
  “那日,众人被困在“默林”一个多时辰,皇兄还出了意外,此事背后定有蹊跷。”屏风挡得严实,盛先云摘着话说,想再瞧瞧。
  “先云觉得有蹊跷……”盛镜尘追问。
  盛先云收敛起调笑模样,正言道:“宗族子弟,尤其是诸国质子中不免有些心怀叵测之徒,兄长何不借此事彻查一番。”
  盛镜尘目光敛了敛,拍了拍盛先云肩膀道:“先云所言不无道理,可这其中牵扯甚多,只能暗自打探。这件事,你不必操劳,为兄已经嘱了廉谦细查。”
  沉吟片刻,镜尘转换了话柄:“先云,可曾梦到过母妃?”
  “并未。”先云凝眸答道。
  “母妃仙逝时,臣弟尚幼,现只能凭宫中后妃图才能略略描摹母妃模样。母妃却从未入梦。”盛先云年幼失母,说起来心中不免酸涩,“皇兄梦到母妃了?”
  “接连三日。”镜尘深吸了一气,接着说:“梦中母妃仍是青春模样,却双目含泪,不发一言。”说完盛镜尘念起梦中影像,微微阖了眸。
  “皇兄生辰之际,倍加思念母妃,才有此梦。”盛先云猜度道。
  盛镜尘茫茫看了看盛先云,点了点头:“先云,沛州水患频发,为兄要出巡几日,先云便留在昊都坐镇吧。”
  “太上皇年事已高,记得常去和他老人家说会儿话。”盛镜尘叮嘱道。
  盛先云频频点头称是,再说了会儿话,便与皇兄告了辞,接过小侍递过的马鞭,飞身上了赤耳骢,双腿紧马鞍,用力抽了两鞭。赤耳骢本就是万中挑一的良驹,感到主人的来势汹汹,立即纵蹄狂奔起来。
  良马识途,赤耳骢跟随盛先云多年,每每主人无所指示时,赤耳骢便来榆林。这片榆林茂密绵延数里,榆实、榆叶长得茂密又鲜美。
  寒风清冽,夹杂着凉意,毫无章法地吹得盛先云鬓发杂乱,先云寻了处亭子呆坐,颊上不知何时淌了泪。
  “我说是哪位暗自啜泣,这荒山野岭的怕不是要寻死,没想到是四殿下‘榆树临风’?”一娇俏声音传来,满是揶揄。
  “是你?”盛先云急忙收了收泪,眼神刀锋般怼了上去,狐疑道:“你跟踪本王?”
  “王爷,冤枉啊,都是它做主来的。”女子顺手指向远处一匹四足如雪的奇骏。只见不远处,两匹良驹各守住一棵榆树,口齿交加,冒着劲儿冲榆实卖力。
  “王爷也是小红带来的?”
  “本王坐骑叫赤耳骢……”
  “好好好,小红也算颇有品味,这片榆林的榆实确实鲜嫩。”说着这小美人也涎着一串榆实咂摸滋味。
  “王爷为何暗自垂泪啊?”
  “本王何曾哭了?”盛先云倔强别过头去,嘀咕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便猜你定是被摄政王臭骂了一通,才躲在此地指天抹泪。”步摇摇着手中榆实,在盛先云眼前晃了晃。
  “哼,我盛氏儿郎岂会因三两句斥责便哭闹的。”
  “我皇兄自小即是我辈楷模,一十六岁领兵,上保家国,下佑宗亲,他不仅是盛氏的顶梁柱,更是奕国万千男儿心中神明。莫说斥责,便是刑罚,本王,盛先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那你为何落泪?”步摇小声叨念……
  “为何落泪?皇兄他变了……”一言既出,盛先云似想起了陈年的伤心之事,竟痛哭了出声来。“平素,他皆是疾声厉色,一言九鼎,何曾像今日这般……”
  步摇听了盛先云这番言辞,眼珠子使劲儿转了两圈,心下暗骂:“这四王爷还真是个贱皮子,对他好言两句,反倒难受。”
  盛先云并无心思看步摇面上阴晴。眼前老有个东晃动似的晃得他心神震荡,忽上了心头,是兄长手上带的珠串,一看便是不入流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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