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 第196节
不等她话音落下,汹涌黑雾已经弥漫四溢,顾写尘的剑压着她的荒息,以裂变空间之势猛地劈了下去。
荒息之下,空间碎裂一线。
君岐并未动,他巨大的身影露了出来,没有被劈到分毫,表情似是无奈。
他出现在黑雾之中,甚至温和地摇摇头。
“你们。找不到。……”
“我不会……让你们伤及第二次。……”
可那花枝与剑意并非向他击杀,从他出现的瞬间,黑雾蓦地散尽。
他暴露于空中。
就在九洲上下对顾写尘的恨意和怨念达到顶峰的时刻,玄武金銮之上,帝君的巨大身影露了出来。
推向神像的苍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帝君如神天降般的现身。
——“是帝君!!”
“帝君在上——帝、帝君?!”
那张,和顾写尘一模一样的脸,清晰地俯瞰众生。
于是苍生抬头,看见了……巨大的顾写尘?
是啊,最矛盾的存在不就是君岐本人吗——
霜淩猛地收回花枝,将云层全部挥开,让这一刻足够清晰,震碎敕令之下的生民信念。
帝君不是偷走了顾写尘的一切?
那就自己承受这骂名啊——!
“顾写尘是帝君??还是帝君是顾写尘?”
“等等,那这神像到底是谁?”
“它不是顾写尘?”
九天之下,以生民信仰构成的敕令之力忽地停顿一瞬,突兀的矛盾感强行刺破了每个人的意识。
所有人的狂热变得茫然。
那顾写尘到底是灭世之人,还是天降神明?是害他们,还是救他们?
帝君就是顾写尘?
“那……那是帝君灭世?”“啊?!”
“那我们该信谁??”
信仰构成的敕令之力在某一瞬间退潮般散开,平光阁四洲的人率先从矛盾感中回神,猛地仰头。
龙成珏握着手中那颗珠子,捂着自己的手臂,脸色难看地咬住舌头,在人群中大喊:
“他又用了敕令之力!醒醒!”
“杀帝君!”
他们跟顾写尘叫什么劲?!这神像推倒了他们也全完了,他们真正要反的从来都是那个人——
就这一刻的情形,甚至来不及互相通知,几洲瞬间就同时做出了反应。
寒山之日的巨炮、坤地万千古兽、坎水龙城的法阵、叶家对命火的索引,同时出现——
霜淩心中剧烈地跳了跳,她就知道!
只要有一丝喘息的缝隙,觉醒的人就不会放任自己混沌。
九天之上,君岐那张闲适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瞬的凝滞,微微蹙眉,转瞬就要消失。
虚空以他意念而动,他只需要再次藏起来就可以暗中推波助澜。
千年以来,从来如此。
可是下一秒,辽阔巨大的乾璃镜从东西两境之间升起——
合欢弟子以身为炬,高举着乾璃镜升空。
帝君自可以消失,但乾璃镜已经清晰地印记了这一刻。然后清清楚楚、不可磨灭地映照给众生看——
这张被推上灭世骂名、又被当做救世之主的脸。
那这个名字,这个人……
“圣女!”顾沉商夜宁、蔻摇温朝他们远远地望着霜淩,眸光清明,猛烈地挥手,腕侧的莲印仍旧发光。
霜淩重重地松了口气,她的弟子们……
当一切都会被改写,当人们愚忠地信仰千年统治的伪君,当脑中的记忆也无法信任——只有信仰,能对抗信仰。
这是圣女能做的,只有圣女能做。
顾写尘持剑站在她身后,眸光深刻地看着霜淩。
以单薄之身,对抗她自己都尚未明晰的力量——
为了他这个名字。
为了拯救他的人生。
长风中,顾写尘的齿关轻轻咬紧,指尖收紧了剑柄。
苍穹之上,君岐的目光终于有些变化。
这张脸被发现了。
很麻烦。……
那就没办法了。总是要走到这一刻。……
墨绿色的荒息开始四处弥漫。
平光阁四洲的人率先跟着各自的少主而动,虽然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顾写尘又成了帝君,但是显然帝君不是好人——
四洲振臂高呼,对着头顶的那道巨大的身影、那张熟悉的脸轰击而去——
霜淩握紧拳头。
你种下的恶果,在这一刻为你自己重合。
万千光影同时轰向那道身形,这一刻九洲苍生,仙魔两道,终于都意识到了帝君的问题。
可这时,荒芜白雾中的神像忽然闪过一道强光。
…
霜淩这一口气根本来不及松下。
在乾天地底的时候,当神像亮起光芒,就意味着敕令之力的发作。而这一次,这道光芒耀眼到将雾霾映成了白昼。
霜淩忽地抬眼看向四周。
九天之下,所有人的面容木讷怔忪了一瞬,然后在白雾飘摇中,缓缓地,迷茫地望向天空。
就在刚才。
他们似乎忘记了什么。
霜淩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忽然开始颤抖。
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脑海中被抹去什么的感觉,像是抽丝剥茧地分离,清晰而又残忍。
她用层层荒息一遍遍涤荡自己,让她保持清晰。
可她能如此,其他人能吗?
九洲在一瞬间寂静。
喧嚣停了下来。
顾写尘轻轻落在了乾天玄武的地面上。
那道玄衣负剑的身影,穿过凝滞的人群,走向被围困的神像。
仍旧孤寒清冷。
这里有那么多张熟悉的面孔,比如已经对他恨之入骨的艮山顾氏。顾年等人混在推倒神像的生民大军之中,对顾写尘慷慨激昂的怒斥却停了下来。
他们目光茫然,忽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在骂谁了。
有这个人吗?
人群中,叶敛的眉目也变得茫然,低头看着手中的医法道术符。
叶少主依稀记得自己十年前曾被谁打破过道心,从此才真正弃剑,继承叶家医法。
是谁呢?有过这个人吗。
君不忍骑在颜玥的飞行兽上,莫名地看看自己手中仿制的剑,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断过那么多柄。
龙成珏站在另一头,摸着自己的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刻字和手中的珠子。他想起他爹说,百年前自己有因为无法战胜而恨到在掌心刻字的人……而他好像,也忘了。
更远处,千机门长老扛的巨炮垂了下来,不解地看着炮筒上的铭文——“寒山之日”,谁起的这么好听的名字?
是在模仿谁吗?
“……”
顾写尘就这样静静地在人群中开路,穿过无数人,走到缄口的神像之下。
霜淩跟在他身后。
步步艰难,遍体生寒,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眼眶。
她路过一场又一场遗忘,走到最后,她甚至看见了藏在人群中、还未收起狞笑的顾莨。
那是大男主一生做梦都想翻过的高山,刻骨的执念。可顾莨竟然开始模糊了。
三岁那年,他因为谁而嫉恨丛生?和谁并肩比较了近三十年?他修道又堕魔,为什么从来不能登顶?
就连顾莨都忘记了。
霜淩眼底发红,一遍遍用荒息荡尽识海,她感受到逸散的荒息正在窜入她的经脉,荒岚道的力量又在大涨,可她已经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