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那人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往孙嬷嬷跟前递。
  孙嬷嬷扫了一眼他们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楠木精装的盒子,用玲珑锁上的扣,用这般金贵的盒子装的当是不菲之物,但她却并未伸手去接。
  “我窦氏家训严明,无功不受禄,不知贵府主人因何事要送此礼?”
  这话是明知故问。因何事?自然是为了来赔礼,但这话又不能说明了,否则便是坐实文氏之过,将把柄结结实实递给了窦氏。
  文府管事浅笑道:“我家主人听闻贵府姑娘与袁氏大公子系出同门,袁氏与我文氏乃是姻亲之家,袁大公子是我家主人的侄辈,这说来二姑娘与我们文府也沾着些关系,听闻二姑娘来了江淮,遂来打声招呼,免得两家因误会生分了。”
  这话说得倒是将文氏府上抬了个辈分,若阿笙不愿善了此事,便是晚辈拂了长辈的面子,同时也拂了袁氏的面子。
  孙嬷嬷抿着嘴听完文府管事厚颜无耻的话,气的面色微红。
  “这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师兄跟远嫁的大公主走得近,听闻新帝登位之后,袁府在文史阁的职位是一降再降,不知你说得可是这个袁氏?”
  文氏众人闻此心中一滞,抬眼便见中庭的方向,一位静怡的女娘款款走来,她抬步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脸上端持着温和的笑意却给人不怒而威之感。
  帝位之争中,袁氏因选择错误,如今在朝中地位堪忧,袁成杰等袁氏族人凭着当年袁阁老的威望还能保留朝官的位子,但大体上是不好过的。
  而在这一局中,袁氏与窦氏并非同路之人,阿笙刻意将这一点提出来,便是在告诉那文府管事,袁氏的面子这一次没那么好使。
  文府之人似乎并未想到一个年轻的女娘尽然会那么难搞定,遂连连道歉。
  “是我言语不当,我家主人的本意并非如此,若无袁氏这层的关系,我们与窦氏也该是亲近的。”
  说则便将手里的盒子打了开,里面是一叠地契,孙嬷嬷见此不由微微蹙眉。
  这是真当窦氏满门的铜臭味了?
  见阿笙连个眼神都未抬,那文府管事颇有些尴尬地道:“我家主人道,若是姑娘对此礼并不中意,可随您提,文府定当满足。”
  这话听着高高在上,倒像是江淮世族说得出来的话。
  闻此,阿笙浅笑着扫了一眼那管事,唇边的笑意却进不去眼底。
  “我听闻文府有一副金缕衣,堪称天工造物,若是这东西,我倒是有些兴趣。”
  阿笙这话一出,文府管事的脸色便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这金缕衣是文氏收藏多年的珍宝,有上万片玉片打造,每一片玉上都由当年墨家祖师亲自撰刻的《游神记》,不仅在珍玩当中属上乘之品,其上攥写的《游神记》更是这一典故出世的唯一手攥文本,其价值非钱财可估量。
  这东西若是送了出去,便是向世人公布,文氏向窦氏低头了。
  文府管事当即将手里的盒子合上,脸上满是冷峻的神色。
  今日这礼是送不成了。
  阿笙扫了一眼他不堪的脸色,随即理了理衣袖,对一旁候着的管事和小厮等人,道:
  “送客吧。”
  得了这话,文氏众人再无多的言语,当即带着东西离开了窦府。
  待人纷纷离开之后,孙嬷嬷倒是起了几分担忧。
  “姑娘,这样好么?”
  阿笙浅笑着安慰孙嬷嬷,“他们欲迫害祖母她们时可没想过‘这样好么’。”
  她看了看府门的方向,初夏的风吹落了一树的杨花,让阿笙的话也落得尽量温婉了些。
  “在这件事上,钱财与虚名是最不值当的,可惜,他们没能珍惜这个机会。”
  孙嬷嬷不懂阿笙这话到底有何意思,只跟着点了点头,遂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数日之后,云生的航船再次启航,那浩浩荡荡的船队引得不少人前往江边遥望,乃至有匠人亲自去对比,云生的飞渡与裴氏的航渡引,究竟哪一个更有实力。
  江淮这一江暖水轻巧地放走了窦氏的船队,却不知这一次他们放过的究竟是什么。
  第三百零六章 请旨
  江风浩荡,拂过百里树林,饶是这大风鼓动,束城的天色却还阴着,束城码头便是最靠近秦山的江岸。
  江岸旁,一队人马早已候在此处,他们身披银甲,腰带佩剑,在江岸旁站得端正,这一队是安南派来接迎帝京来人的护卫。
  未久,江面之上的浪大了起来,码头的吏官敲响了避让的钟声,这是有大船靠岸,众人纷纷避让开。
  “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众人抬首便可远远地见到数十艘玄黑的船疾驰而来,外围船只身形如梭,较寻常商船灵便许多,尤其是船身周围的大型弩架让人一眼便能认出这并非一般船只,这几十艘搭载着强弓重弩的飞渡刻意收敛着航行速度,共同护持着中间的大船,而那大船之上飞扬的便是云生的旗帜。
  这支船队浩浩荡荡,以绝对的压迫之感朝岸边压近,饶是那吏官见此都不由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又看了看手中的登记簿,确认是云生的船今日到岸,遂才安了心。
  不远处候着的兵士亦被眼前这景象所慑,重器之姿鼓动着人心。
  待到船体彻底靠岸,便见在嬷嬷的搀扶下,几名贵妇人自上缓缓而下,来迎接之人赶紧上前见礼,态度甚是恭敬。
  阿笙是最后一个下船的,她披了一件长袍,用兜帽挡一挡江风。
  束城过后便是秦山,那巍峨的山脉延绵不绝,也将山水气脉断在了秦山以北,一山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阿笙抬头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恍若横陈的巨兽,让人远观便生了敬畏之心。
  若无江淮这一场意外,她该是不会这么早来秦山的,她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江面,这一条自束河而下的河流即将在前方分流,它充沛的江水将绕过秦山,留给山南一片贫瘠。
  而她这一次要做的便是将魏徵的军队带出秦山……
  念及此,她拢了拢兜帽,遂抬步下了船。
  夜幕之下,一队掌灯的宫侍低垂着头走过冗长的宫道,忽闻身后快速的脚步声,遂躬身往旁侧又行了几步,给来人让开了道路。
  这个时辰敢在这长续道疾驰的便当是给皇帝送信的。
  紫薇殿内灯火未歇,自新帝登位以来便十分勤政,每至深夜才会休息,而今日正值定海督军静严回京,二人相谈甚久,现下殿内已经传了第三盏茶。
  此刻殿外传话,江淮来了急信。
  殿内二人闻此面面相觑,遂想起阿笙此刻当是在江淮,于是传人入殿。
  “她连封赏都还未讨便跑去了江淮,也不知情况如何。”
  新帝嘴上说得轻松,打开那薄薄的一张纸看了一眼,却是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静严见他神色不对,遂问原由,新帝便直接将手里的信递给了静严。
  夜风撩动着灯火,饶是静严看完那封信也是沉默了良久。
  “让镇南军北巡震慑江淮,这不是胡闹么?”
  听新帝这般问,静严微微蹙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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