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安氏眼中的笑意淡了三分,却多了一分探究的味道,但薛氏等人在前,她不得细问,此时又听得薛氏一同劝了劝,便顺着众人的话应承了下来。
傅荣华见安氏应承了下来,心下欢喜,当即就吩咐身边的嬷嬷要着手准备,这一趟要带去安南的东西当真不少。
见她匆匆见礼离去,阿笙也随即起身,朝安氏、薛氏伏了伏身子。
“那孙女也先行退下了。”
遂跟着傅荣华的身后一同离了席。
刚走出安氏视线,阿笙便一步跨进了园中的泥路,抄小径拦下了傅荣华等人。
“哎哟!”
嬷嬷被园中忽然蹿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阿笙后遂大叹了口气。
“二姑娘啊,你这……”
傅荣华见阿笙脚下踩的泥,知她赶来必然有事,她朝嬷嬷罢了罢手,让人退下了。
“可是有事?”
阿笙点了点头,她挥了挥衣袖上挂着的残叶,顺了口气。
“的确有些事,须得舅母这一趟一同办了。”
听她这话,嬷嬷等人十分自觉地又往后退了数步,而后垂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祖母那边薛老夫人在,我倒不好讲明。”
“此次南下,我会让船在江淮补给,劳舅母帮我带一样物件给江淮的管事。”
傅荣华自知此前与阿笙有过不愉快,若是云生的生意,她不会托给自己,那么此事便定然与窦晨曦有关。
阿笙知她疑惑,说得颇为简略。
“我欲帮安南建立一定的经贸能力,让阿姊他们少一些被朝廷束缚的由头。”
听得这话,傅荣华心下一滞,“你要怎么做?”
阿笙浅浅笑了笑,“我要从江淮开两条商道,直达秦山以南。”
淮水以南有一句民间的话,秦山断富脉。
越过秦山,百姓的富庶便更难与秦山以北相比,多少年来,因为安南的气候干燥,作物贫瘠,百姓衣食住行皆不如山北之地,朝廷此前会那般轻易许他自治之权,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地方贫瘠。
此番魏徵拿下镇南军,又多了这许多百姓要养,若不开商贸之道,解决钱财的问题,魏徵便难以再进一步。
而阿笙的这一步早有安排,在她初到江淮之事,便拿下地皮,又留下人手,只待安南来信。
如今得了窦晨曦的话,她方才能动手。毕竟这一步一走,便给了安南一定的商贸能力,在钱财上与窦氏便不再是单方的依赖,而是合作。这需要阿笙确定,魏徵不会再行背叛之事。
傅荣华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娘,她提及商贸之事时,那珠玉般的瞳眸中有着定静的光,那是高天之月俯照群山的雅静与广阔。
这般大事,她说做便要做到,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竟然曾认为能够动其分毫……
傅荣华敛了敛眉目,应承了下来。
“对了,还有些东西劳舅母带去寒城北郊。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书籍、典故……”
说到这她又垂首琢磨了翻,“还得再派些先生过去才行……”
阿笙又吩咐了一些,傅荣华一一应承了下来,二人在园中相商许久,遂才离开。
三日之后,窦府十辆马车满载往帝京东的码头而去,窦氏此番要带往安南的东西甚多,除了添置的一些物件之外,安氏还挑了好些得力的嬷嬷一同前往,欲留在安南帮窦晨曦打理后宅之事。
这个时候的江风还是大的,安氏遂吩咐阿笙不用相送了。
云影叠叠,忽被大风刮了去,一束天光砸下,穿过窗景,似倾泻般落在案几之上的一封信上。
信纸纹路细腻、洁白似雪,着墨其上似以文字为画,雕琢山水。
小桃静候在一旁,忽而被这一时的光色迷了眼,不由揉了揉眼。
自安氏等人离开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阿笙便一直坐在书阁内,不见挪动。
小桃不由又看向案几上那封折叠工整的信件,也不知这一封信到底有什么玄机,自姑娘几日前收到后,本欲着人将信件送走,但小厮还未出门便又被叫了回来。姑娘向来看东西哪里有第二眼的时候,唯这封信,她却看了三遍。
阿笙看着那一封简短的信,一时有些迷眼。
这一封信是要将她彻底拉入局中……
辛氏如今端着是两头都不得罪的态度,这封信辛氏是不会亲自送交给宗亲王府的。
信中写的明白,这信她若不送,能佐证这信中之物的人便会被辛氏彻底抹杀。辛启正知晓若是自己推翻合德所谋,必招裴氏族内的怒火,他这是要借她的手行谋辛氏的前程,顺带挡下公主府乃至裴氏的怒意。
阿笙此时才想到,若宗亲王当真借此事成功上位,待到论功行赏之时,自己便是那个挡在辛弘文之前的人,辛启正这是想一举两得,借她的手替辛氏谋一个前程,又借合德乃至裴氏的手替辛弘文拔除一个对手。
纵然明白辛启正打得这如意算盘,但这信中之物却也能彻底打消合德的春秋大梦,助阿笙达成自己所谋之事,她不能轻易放过。
这其中的取舍她思虑了三日才下定决心。
未久,嬷嬷得了码头来的消息,遂低身来报,老夫人等人已经平安启航。
得了这话,小桃不由看向不远处的阿笙,天光洒进了屋内,照了她半身的融光,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眉目间的神色。良久,方才见阿笙低垂了眉目,伸手将案几之上的信件拿了起来。
“小桃,着人将这封信送去宗亲王府……”
说着,她又顿了顿,“便道此信由辛府得来,请王爷该顺势而为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时机
帝宫之内,宫侍留下守夜的灯烛,便一一躬身退下了。
彼时的太后已然换下正服,由着嬷嬷正为她揉着略有些微酸的肩颈。这些时日高座朝堂,一坐便是几个时辰,她这把身子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太后近日操劳过度了。”
嬷嬷这话引得老妇人微微一声叹息。
“是我无德,没能教养出一个像样的子嗣,才会让他们如今争斗不休。”
听得太后这话,嬷嬷哪里敢接,只得道一句,请太后多加保重身体的话。
此时,外殿有宫侍低声来报,宗亲王求见。
太后微微一愣,“这个时辰?”
而后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将人请进来吧。”
嬷嬷很懂审时度势,当即为太后着衣,稍加妆点了下老妇人显得疲态的眉目,遂才躬身退下。
太后走入前殿,便见男子一袭青山邀绿服已经候在了那,见她出现,当即全了礼数。
“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讲?”
闻此,宗亲王又躬身垂首,多道自己扰了太后休息,请求恕罪,但下一句话却是话题一转,将合德勾结西州欲行卖国之事讲给了太后。
太后神色微愣,她看着宗亲王垂首恭敬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可有证据?”
宗亲王道,“有,但今日儿臣来得匆匆,并未将其带在身上。”
宗亲王自知这个理由过于牵强,究竟是忘了,还是刻意未带,便也只能由得旁人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