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但这话毕竟有些冒犯了。
  而阿笙却是依旧端持着谦和的笑,似乎并未因此而有怒意。
  “有。”
  简单一个字,如重锤一般砸在辛弘文的心口。
  他神情一滞,而后依旧端着轻松的笑意。
  “不知是哪家儿郎能得二姑娘的青睐。”
  阿笙看着辛弘文眸光中的期盼,毫不犹豫地道:
  “裴钰。”
  辛弘文微微一愣,试探似地问道:“礼教无双的裴氏九公子?”
  见阿笙点头,辛弘文眉头微蹙,眼神中多了些探究。
  裴钰太好了,好到辛弘文自问同辈中,远没有能出其右之人。
  但他留给世人的传奇太多,与常人而言太过飘渺了。
  阿笙此时将裴钰拿出来,倒更像是为了敷衍他。
  “可他已经……”
  “死了。”
  阿笙的语气清浅,让人听不出喜怒。
  “他虽然过身了,但我对他的记忆却犹新。”
  裴钰死在名声最盛之时,也在人心中刻下最深的痕。
  阿笙的话说得太认真,让辛弘文不得不信。
  见他一时沉默无言,阿笙微微叹了口气。
  “辛大哥,我是愿意与你为友的。”
  但也仅止于此了。
  辛弘文眸光一滞,阿笙并未将话说透了,是给了他颜面。
  这话未说透,二人便还可为友。
  他亦是聪明之人,哪里会不懂这话中的余地。
  辛弘文浅笑着垂眸,“我懂二姑娘的意思了。”
  听得辛弘文这话,知他肯放弃,阿笙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这篇已经揭过,我倒还有别的事可以与辛大哥聊聊。”
  辛弘文点头,“请说。”
  阿笙睇了一眼庭外候着的嬷嬷,嬷嬷会意,索性将云亭内外所有全都清了出去。
  见她这般谨慎,辛弘文不禁正了神色。
  “我知道辛大哥会与我结识,多少有着府中长辈的关系。”
  阿笙这话一出,辛弘文不由心中一滞,正欲解释,却见阿笙安抚似地笑了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我生于大族,对于这些心中有数,便无须再说场面话了。”
  见阿笙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辛弘文便也不辩驳了。
  “是我此前所为失了考量,才会触及辛氏的一些事,但这些事与我而言并未有贵府想的那般重要。”
  阿笙神色浅淡,她不由想起了裴钰曾经与她说过的话。
  “帝宫里面坐的是谁,我并不关心,辛氏族内之事,我更不会干预。”
  “但若是有人欲打我族人的主意,我必争个鱼死网破。”
  阿笙的语气轻柔,但言语锋利,如凿刻般印进辛弘文的心中。
  一个如此年纪的女娘却能说出这番话来,辛弘文此时不由怀疑,自己当真了解窦府这二姑娘么?
  阿笙的话未说明,但辛弘文心中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沉了沉眉目。
  “我自是相信二姑娘,只是我父亲怕是不会轻信……”
  辛弘文脸色为难,他低敛的眉目让人看不清神色。
  阿笙浅浅笑了笑。
  “令尊怕是忘了,合德公主与我为友,大皇子得公主相助,我又怎么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
  “更何况,圣上膝下唯有这一个嫡子,大皇子的前程是众望所归。”
  辛弘文微凝着目听完阿笙这些话,但他却并未对此置评。
  而是道:“我会将二姑娘的话带给父亲。”
  阿笙闻此,垂首见礼,“那便多谢辛大哥了。”
  待辛弘文离去,阿笙复才沉了神色。
  “这辛弘文可没那么简单。”
  清冷的音色起,阿笙才看到不远处的假山背后走出来一人。
  那人身着凌云浮雪服,以玉骨簪发,天光洒向他的那一缕,正好照亮了他身前的几缕长发。
  如画中之仙朝阿笙缓步走来。
  阿笙眉目微蹙左右望了望。
  这窦府的守卫都是死的么?让这人这般容易就潜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
  裴钰勾了勾唇,如画的眉眼带上了一丝笑意。
  “在你说我死了的时候。”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为何回来
  阿笙听完裴钰的话,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
  裴钰见此快步走了过去,却见阿笙咳得面色微红。
  他不由想起了族医曾经对阿笙的诊断。
  “此女心思过深,心气郁结,脾肺也并不调和,长此以往怕会生疾。”
  似乎听得她咳嗽的声音,嬷嬷快步过来查看,却见那庭中换了一人,不由一惊。
  阿笙怕来人识出裴钰的脸,她忍住咳嗽,呵斥道:“走远一些!”
  阿笙在府中向来温和,哪里有过这般脾气,嬷嬷见此赶紧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裴钰轻轻拍着阿笙的背部,为她顺气,此时却是不敢让她饮茶了,唯怕呛着。
  良久,阿笙方才缓过劲来。
  她微蹙着眉,扫了一眼裴钰,道:“你顶着这张脸在帝京招摇,不怕被人识出来?”
  裴钰倒是未想到,她第一句话却是担心自己。
  阿笙未见他柔软了三分的眸光,只听他言。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今日正巧路过,便来与你说一声。”
  “你要去哪?”
  阿笙目光微蹙,因咳嗽而有些氤氲的眼,倒生出了一丝楚楚可怜之色。
  裴钰眸光微深,而后敛了目色。
  “禹州。”
  裴钰见阿笙的袍子松了,为她拢了拢。
  “沈自轸最近被不少世族之人盯上,我须得暂避一段时间。”
  新政触及多少世族利益,无论是草拟内容的汪旭阳,还是在圣上面前推行此政的沈自轸,都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能拔而除之。
  但此时的沈自轸还不能与世族之人对上,否则轩帝那胆小的性子便又会退缩。
  因此,裴钰如今只能选择暂避。
  裴钰见阿笙低敛着眉目,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想问?”
  阿笙闻此,半晌,还是抬眸看向裴钰。
  对上他温和的笑意,阿笙开口问道:
  “你究竟为何会回来?”
  裴钰微微一愣,而后却是苦笑。
  原来阿笙几番为难,欲言又止,只是想知道此事。
  裴钰收了笑意,轻敛眉目,缓声道:“为了报仇。”
  他的话说得过于清浅了,仿似一个玩笑。
  阿笙侧过身,静静地看着裴钰,直到看清他眼中融不进的清冷,方知他并未说笑。
  “天家背着我父母血债,此事自然不能轻轻地落下。”
  “只是如今裴氏有裴氏的计划,与我所做并不相关,族内亦不赞成我这番做法,所以我不能以裴氏家主的身份去复仇。”
  裴钰定静地看着阿笙,眸色深如渊海。
  他并未说出口的是,他会亲身赴局,亦是想来确定,有一个人自己是不是当真舍不得放弃。
  说到这,裴钰见阿笙默不作声,复又端起了谦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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