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裴氏的座上宾越是显赫,咱们圣上的心里就越不舒服。”
  天下文士聚集帝京,不乏仲景等国士之身,裴氏的高朋满座到底是扎了帝宫那位的眼,今年听闻轩帝不会出席裴氏冠礼。
  太祖曾为三位裴氏子弟戴冠,但至今日,家主冠礼戴冠之人却并未邀请天家,旁人怎么想不知道,但窦盛康一向看重家族延续,因此在裴氏与天家之间秉持着两不得罪的心态。
  “唉,那不是易家那小子么?”
  易家的姻亲,陈国的褚家与窦氏这些年在生意场上你来我往交手数次,窦盛康听闻这个名字方才抬眼,往外看去。
  街对面,两名穿文士服的学子走过,身旁还跟着一名女使模样的人。
  “这是易家那个学商的小子?”
  “是的父亲,听闻易家有意与褚家合作经商,因此让最小的儿子学习商道,如今他就在华清斋的玄字班修习。”
  “华清斋的学生?”
  窦盛康闻此,多看了易澜山一眼,待他往前一步,才让人看清,与他同行的是一名女娘,也着文士服,看样子同是华清斋的学生。
  “华清斋为裴氏麾下书堂,看样子也是为了明日的冠礼而来,能在裴氏冠礼受邀之列,这二人当是在斋内也颇受器重的。”
  窦盛康并未多言,他看着那二人转身便钻进了褚家的粮行,而后放下了帘幕,不再多看。
  这日下午,阿笙穿着华清斋的文士服,拖着易澜山将城中褚家几个大的铺子都逛了一遍。而今日,跟在她二人身边的不是锦瑟而是弄墨。
  弄墨此前随茉莉与几大粮商谈合作之事,虽无大的进展,但那些粮铺的掌柜却是识得她的。
  阿笙带着弄墨与易澜山这般招摇过市,自然是有目的。
  当晚,包括窦氏在内的央国大粮商都收到一个消息,西州的海上商道已经与褚家搭上了关系,由易家小公子亲自陪同商讨合作之事。
  海上商道其实对于各家而言都有好处,但是行首不肯点头,也没人敢去坏了规矩。
  央国商贩都盯着窦家的态度,却忘了这条行道贯穿东境诸国,停靠三个口岸,人家合作的可不止央国的人。
  而运输一事涉及运力,一旦运力拉满便是再后悔也没得商量了。
  于是各大商铺连夜与主家商量,是否要主动与西州商道的人接触。
  次日清晨,阿笙很早便被弄墨派来的人唤醒,道有粮商一大清早便登门拜访,不过弄墨按照阿笙的吩咐,都一一回绝了。
  阿笙此时的回绝倒是让人抓耳挠腮般的难受,众人只觉传闻更加真了。
  锦瑟看阿笙今日心情甚好,今日她特意着的锦服名为半山月,以清朗幽微为调,行走间宽袖摆动如山岚浮动。
  “姑娘今日为何这般注重着装。”
  阿笙看着铜镜中一双如珠玉般的眉目,笑得几分明媚,“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要去诓人,自然得穿得像样。”
  闻此,锦瑟不由笑开。
  “对了,礼物可备好了?”
  闻此,锦瑟从旁拿出一个木匣子,抽开里面却是空的。
  “姑娘,九公子人挺好的,用这诓人怕是不妥。”
  阿笙看了一眼那匣子,道:“裴氏所有他皆触手可及,这天下物,他皆可拥有,又何须我送。”
  锦瑟颇有些为难。
  阿笙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放心吧,裴氏的人看得懂。”
  阿笙带上这匣子方随华清斋众人一同前往明辉堂。
  明辉堂是央国国祀之内,其内有单独一殿供奉着国之功臣、名将。今日裴氏宾客满席,但众人皆明白明辉堂的庄重之处,因此少有人打闹喧哗。
  众人锦衣华服,端正以待,一一入内。
  裴氏接引之人接过来客之礼,纷纷记录。
  待到阿笙的时候,那接礼之人手中一顿,却还是双手接过,正欲记载木匣子一个,却被身后学士模样的人叫停。
  “姑娘这可是嵩山白牙木?”
  阿笙点头,“正是。”
  那学士模样之人眼中有喜,“嵩山白牙只长于千里高山之上,有高山伯牙之名,姑娘这赞的是高洁如山的品性?”
  阿笙摇了摇头,她带着浅淡的笑意,道:“送的是明月千里的自由。”
  高山伯牙沐千里月华而生,却被做成了这四四方方的匣型,何得自由?正如裴钰其人。
  闻此,那人愣了愣,而后低身拜服,亲自将阿笙所送之礼登记在册,再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
  阿笙入内院,遥遥看了看,正巧看到窦氏众人已在其位,阿笙又寻了寻,今日倒是没见外祖母。
  她问引路之人,“九公子现下在何处?”
  那引路之人低首道:“家主如今尚在沐浴。”
  冠礼之前须沐浴净身,阿笙看着时辰,冠礼要开始还有些时候。
  “我见到几个老友,你可先去做自己的事,我稍后再入席。”
  “是。”
  那人拱手离开后,阿笙抬步直接往窦盛康的方向而去。
  第七十七章 裴氏冠礼(二)
  今日裴氏高朋满庭,窦盛康正与人交谈,却听得身后有人一声,“窦家主身体可安好?”
  窦盛康回头便见一个小女娘站在自己身后,她端着文士之礼,朝自己见礼,窦盛康虽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复回了礼。
  “你是?”
  阿笙浅笑,道:“我是西州海上商道的主事人。”
  闻此,窦盛康愣了愣,笑道:“小姑娘,你莫要开老夫的玩笑。”
  西州海上商道涉及多国,牵涉利益甚深,岂会是一个小丫头主事。
  阿笙双手交叠,站得笔直,她神色端正,带着谦和的笑,道:“前些时日,我家殿下曾托人向窦府送去拜帖,却不得回应,所以我才不得不跑这一趟。”
  此事只有窦氏之人知晓,听闻她这话,窦盛康的神色方才严正了一些。
  “想必窦家主已经听闻我们接触陈国褚家之事。”
  阿笙音色舒缓,丝毫没有面见大家之主的卑下之感,“按照我们如今的运力,其实褚家的供应已经占去一半。”
  闻此,窦盛康似乎想到了阿笙要说什么,不由笑道:“既然如此,窦氏的参与当与你们而言可有可无才是。”
  阿笙倒是没有被人戳穿的窘迫感,依旧端持着浅笑,道:“窦氏家业遍布央国内外,我们自然珍惜与窦氏合作的机会,只是窦氏似乎并没有看懂我们所给与的是什么。”
  “愿闻其详。”
  窦盛康此时心中倒没什么生意合作的打算,只是觉得这小女娘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气魄,听听也无妨。
  阿笙侧目看向明辉堂内的热闹,问道:“不知窦家主如何看今日裴氏这冠礼?”
  窦盛康顺着阿笙的目光,看向满院的文人雅士、门阀贵族,道了一句:“往来无白丁。”
  “皇城脚下,受八方来贺的却不是天家,窦家主怎么看?”
  让后者神色一顿,而后还是找回了笑意,道:“天家度量如千江入海,自当乐见。”
  阿笙闻此,笑道:“我可没问您咱们圣上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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