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如阿笙所料,因为央国与陈国最后谁都没能拿下所谓的话语权,倒是各自派了专人盯着行道建设,谨防对方偷摸着给自己使坏。
  阿笙看到这里心情大好,白得了两个免费的劳工,有陈国与央国的使臣在,与粮商谈合作的时候便更能有底气了。
  “不过,公主那边来说,即便咱们这般过了三国朝廷的眼,那些大的粮商也不怎么卖面子。”
  毕竟路上的商道早已成熟,利益划分明确,而海上的这条路风险未知,利益不明,没人愿意冒险。
  “咱们的人去窦氏却连个掌柜的都没见到,更别说主家的人了。”
  阿笙也能理解这个情况,窦氏起家来源于先帝重农的政策,窦氏的产业蒙受天恩,自然不肯轻易与他国王室合作。
  但东境农产多被大的粮商把持,若不能谈下一两个大的商户,阿笙他们可能要面临货物不够而运力过剩的情况,反倒要在漕运上赔钱。
  阿笙轻轻靠在椅背上,长叹了口气,“看来还得去一趟帝京。”
  锦瑟听到这话不仅提醒道:“院长可发话了,你现在的大论述还没写完之前不能离开。”
  “一天也不行?”
  锦瑟严正地摇了摇头。
  阿笙有些泄气,她不太懂,易澜山他们的东西裴怀之是看都不看,净盯着自己。
  “院长到底为什么老盯着我管?”
  阿笙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
  锦瑟闻此,道:“大概是看在九公子的份上。”
  阿笙狐疑地看着锦瑟,“这关他什么事?”
  这下轮到锦瑟莫名了,“你在裴氏是记在九公子名下的,自然关他的事。”
  阿笙是第一次听闻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记在他名下?养女?这年纪也不对啊。”
  “胡扯!”
  阿笙被这一声吓到,转眼便见到裴怀之站在自己院外,指着自己的手被气得发抖,“是门生,门生!你当年进裴氏是由九公子作保入了裴氏名册的,不然你以为裴氏能容你四处蹦跶!”
  阿笙听闻这话,十分诧异,又看向裴怀之,见他一脸懒得与自己辩说的模样,指了指自己,“门生?”
  裴怀之就不明白了,这丫头性子这般难训,怎么就能得了裴氏家主门生的名号,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想来当年裴钰也是念在她孤苦,怕没了依仗会受委屈才会点头。
  阿笙知晓这名号大概是裴钰的权宜之计,作不得数,倒是没太在意,但见裴怀之气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多话,而是故作乖巧问:“裴院首可是有事?”
  裴怀之拿出一块玄铁打造的小令,递给了阿笙,“家主让人送来的,是广寒楼的小令。”
  裴氏的瞰卫、陈国王室的乌雀和广寒楼的信鸦,若说信息通达,整个东境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三者的。
  “家主为何会给我这个?”
  “给你就收着,何必问那么多。”
  阿笙看着手中的小令,想起此前遇上裴钰,难道是因为自己问题过多,显得无知?
  念及此,瞬间她也不觉得这小令是一件多么令人欢喜的东西。
  阿笙规规矩矩朝裴怀之见礼,而后问道:“院首,我可否去一趟帝京?保证三日就回来。”
  说着又摇了摇手上的小令,“你看我得去办点事不是?”
  裴怀之看她这副模样,哼笑了一声,道:“过几日你还得随袁成杰他们去帝京,现在就安心呆着吧。”
  “嗯?”
  “家主冠礼,族内决定,冠礼之后正式交接持家之权,因此邀诸子百家作见证,华清斋也要派人随喜观礼。”
  阿笙微微一愣,此前遇上他丝毫没提此事。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礼教先生讲的话,央国男子冠礼之后便是人杰初成,可参政入仕,受纳门徒,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待裴怀之走了良久,阿笙方才喃喃自语般,道:“他要立冠了啊。”
  入夜,央国帝宫灯火不歇。
  轩帝尚未安寝,宫灯照亮了他手中的典籍,那便是裴钰带人译注的智者典籍。这套译本如今广传东境诸国,再一次彰显了央国文化底蕴之深。
  但这广传的美谈之中,却无一人提及央国天家的恩德,倒是将轩帝在裴钰立功之时贬去偏远之地的事传扬了出去,被陈国的王室拿捏住了把柄,又在自家的戏剧当中嘲弄了一番。
  这一次轩帝却是隐忍不发,今日便着人将这套译注拿来自己亲自看看,裴氏那令人折服的学识到底长什么样。
  这一看便看到了深夜。
  从前轩帝只觉先帝对于裴氏的忌惮未免过盛,裴钰在帝京宣讲之时,面对那般盛况他亦觉得是裴氏名声使然,今日得闻这本译注方才明白一二。
  这书他越看内心渐渐有一股无名的恐慌骤然而起。
  此子的才识、见解非寻常可比,他厚重的文化底蕴足以让他以合乎文法礼教的语言,说出颠覆朝政的话,以他的影响力和能力,若他站在天家这边便是万民归心,若他不站天家……
  轩帝看着那典籍之上“仁德”二字,眼中透过一瞬的杀意。
  此时,一人身着黑色长袍,兜帽覆盖住大半的面部,在辛栾的引领下自后殿入了皇极殿内。
  轩帝远远地看着来人恭敬向自己行跪拜之礼,脸上带上了端和的笑。
  “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人取下兜帽,正是裴清召。
  第七十五章 双杀之局
  帝宫皇极殿内,辛栾撤下了殿内所有内官,唯自己于皇极殿一角垂首站立,如林中之木,不受狂风吹拂。
  眼观鼻,鼻观心,殿中之声对他而言,如言无物。
  裴清召躬身见礼,以额触地,恭敬道:“自然是为了消除圣上心腹之患而来。”
  轩帝故作无意般将手中典籍放于一旁,道:“说说看,孤有何心腹之患。”
  裴清召抬首,仿似无意般扫过轩帝置于一旁的文典,再次低身一礼,“裴钰便是圣上的心腹之患。”
  轩帝闻此沉了脸色,“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裴氏九郎乃是我央国大才,拥趸众多,你作为其二叔,不该这般诋毁于人。”
  裴清召听闻轩帝这话,神色冷淡,他知晓轩帝其人,既要名声又要成果,因而有些话他不会提,全靠旁人去猜,做对了便是他的功绩,做错了便是旁人猜错了心思。
  此前为了给裴清召一个交代,轩帝便是以这般理由处置了一个名为宋执的小言官。
  死得悄无声息。
  裴清召一直躬身礼拜,连头都不抬,“圣上,裴氏家主立冠之后便可不受门第之别,广纳天下门徒。裴钰如今影响力已然足以影响我央国国誉,追随之人众多,他若开门授徒,这央国境内可还会有天子门生,将来朝堂之上可还会有天家之臣!”
  “你放肆!”
  轩帝随手便将那本典籍砸向了裴清召,裴清召并未躲闪,任由其当头砸来,一阵疼痛传至后颈。
  裴清召顾不得头上的伤势,再次躬身,道:“圣上,一国文士所拥戴的不是当朝天子而是一个世家子弟,为保帝国昌盛不衰,这股风气必须纠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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