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左云鹤带人入内,缓行至城中百姓多聚集之处,却见不少居民住所门户大开,店铺、茶楼亦是如此,派人入内探查,果然不见一人。
  这西陵城竟是空了。
  左云鹤遂率人直奔华清斋而去,而华清斋与西陵城内一样,亦是院门大开,除了夜风扫树,沙沙作响外,整个云庭落针可闻。
  还未深入,众人心中便已经浮出一个想法,这华清斋怕是已无人迹。
  左云鹤骑于高马之上,横视云庭,乃至往后埋于黑夜之中的景致,而后道:“搜。”
  众人正要行动,却听左云鹤又吩咐道:“勿要坏了斋内之物。”
  “是!”
  众人四散,各自寻去。华清斋占地宽广,若要搜满整个斋内,怕是须得数日时间,众人抵达之时,见这番场景,心中早已有数,只是太子之令,还需执行。
  左云鹤下马,在云庭的亭台处坐下歇息。
  西陵城已空,华清斋没理由还有人在,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念及此,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主掌后厨的柴火院内,阿笙等人分别躲在三堆柴火之下,趁着灯火照不透的屋内暗角隐藏身影。
  渐渐地便能听见踏行的声音,待脚步声一次次近了又远,众人心惊胆颤。
  西陵城那大开的城门,乃至居民户所、茶楼、酒肆,他们一个一个将那些门给砸开,就是为了给进城的铁骑印上“西陵已空”的想法,待到他们看到与西陵城门一样大开的华清斋院门和空旷的云庭之时,他们便会下意识认为“华清斋已空”。
  如此,这群人便不会仔细搜遍华清斋每个角落。
  在思及藏身之处时,他们亦未去隐世众人所居住的云岚山,也未去裴怀之等先生们居住的东青院,而是选择了文仆们烹食的后厨。
  战地之前,谋士大将堪比金银,太子铁骑入了华清斋,便如入宝山,那些在华清斋隐世而居的裴氏门客便是这无上珍宝,会是太子与景王较量的致胜之棋。
  果不其然,搜寻的队伍首先便直奔云岚山而去,而后是东青院。
  前去搜索云岚山和东青院的队伍空手而归,左云鹤坐于亭中暗处,未垂着头,不由长叹了口气。
  “看来裴氏早有预料。”
  太子不顾皇后安危也要拿下华清斋,如今却扑了空,而帝京那边也失了先机。
  念及此,左云鹤紧蹙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
  “不如我们烧了这园子,也当是替殿下解气。”
  夏利川练兵多有匪气,方才说出这话来。
  “不可。”左云鹤喝止。
  华清斋对裴氏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太子亦知若要彻底拿下世族的支持,便不能让与裴氏的关系走入绝境,因此临行之前特意吩咐,拿人为主,除此之外,不得动华清斋一砖一瓦。
  此时,一马飞踢,赶来急报,太子传唤众人返营。
  左云鹤不敢迟疑,立刻翻身上马,带人迅速离开了空寂的华清斋。
  马蹄之声踏夜而去,而阿笙等人依旧久久不敢离开遮身的柴火,直至下半夜,更深露重,一人不禁打了个喷嚏,众人见无事,方才推开柴火。
  阿笙支起身子,得锦瑟扶了一把,下意识便道了句谢,而后微微迟疑,补了一句,“你也活动一下筋骨。”
  锦瑟闻此,眼中有喜,而后扶着阿笙往外走去。
  束城郊外,邬军军营当中。烛火摇曳,夜风生寒。
  太子斜坐帐内,睨着今日不请而来之客。
  此人有大名,若说当世谋士当中,他排得上前五,但多年前为裴氏所收,自此不再出山。
  静严依旧穿着他那身清修的服饰,端坐于太子对案,他神色沉静,缓缓开口,“我有一计可助殿下谋定江山,但您要收回前往华清斋的铁骑。”
  营帐之外,只见原野辽阔,山风遇阻,有时片刻的计量便足以颠覆一生。
  亦如静严此人。
  第二十五章 大势已定
  帝京半月未得太子消息,景王在这半月之内已然派人守住了京中各大关卡,并找到所谓“传位诏书”,却转而开始着手准备登位之事。
  此时,太庙传信,大行皇帝圣体未入皇陵,大丧未办,新帝登位视为不敬先祖。
  礼法不可废,若要得正统帝位,便要遵循太庙仪轨。
  景王此时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他亦未想到,此时出来阻止他的竟然是那个在他心中无关紧要的太庙。
  礼法乃世族文人遵循之法,若要天下认可,景王不可废礼。
  因此,帝宫各殿开始挂上丧布,按照皇家仪轨开始为大行皇帝置办丧礼。
  由于皇帝尸身已然在皇极殿内停放多日,景王以此为由,未再停棺,欲于丧仪第二日便将棺椁送往皇陵。
  依照祖制,帝王棺椁须血亲扶陵,但此时景王不敢随意离开帝京,唯恐生变,而皇帝其他子嗣都在其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景王多个方案均被太庙以不合礼制为由否决,不得已之下,景王决定亲自扶陵至京郊皇陵。
  帝王棺椁出京,京机卫随行护送,而太庙奉仪已然在皇陵等候。
  待仪轨结束,棺椁入陵,景王等人正当返程之时,太子却已经带着铁骑埋伏在众人返京的途中。
  因要分出人手把守帝京,景王此刻身边随行兵力远不及太子所带人手,再加之太子早有谋划,此战高下立分。
  当日深夜,帝宫传出消息,太子返京,协助景王谋反的一众人等已然伏诛,而景王在京机卫拼死相护下,带伤逃脱。
  正当众人质疑天家这场内斗究竟谁才是正统之时,久不外出的皇后却拿出了皇帝的传位诏书,其上清楚写明,皇位传于太子。
  此诏书此前一直由内阁张御之保管,皇帝出事之后,才到了皇后手中。
  坤仪宫大门重开之时,皇后仪发端正,虽已是花白的发色却依旧眸色清亮,她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太子,微微俯身,在太子耳边浅声留下一句她此生都未再提过的话。
  “你父皇临终遗言,”皇后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却字字清晰,“裴氏不能留。”
  太子眸光微闪,低首拜服,而后在皇后的搀扶之下起身。
  众人只当母子情深,却不知天家揽权之举,便始于这日。
  七日后,太子正式称帝,分封嘉奖,众人注意到,太子所封众人中除了支持他夺回帝京的各将领官员之外,还有一位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人在帝京一役后被封了国师。
  西陵,阿笙等人在华清斋守了月余,方等到众人归来。
  裴怀之见十人完好都在,久违地抹了泪。
  张先生上报阿笙献计让众人躲过搜捕,裴怀之正要夸奖,又听闻他们将城中百姓户所都给砸了开,便想到若是百姓家中有失物,这岂不是都要算到华清斋头上?又如此忐忑地等了三日,不见有人来讨,方才安心。
  众人归来之时,阿笙第一时间去了三清院,却见院落紧闭,院中桌椅都落了尘,似乎就连杂扫之人都未曾来过,她见此也未多问。
  每日阿笙都会绕着去一趟三清院看看,但院中清冷,除了那守院的大叔,亦不见有任何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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