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似忍,你说这位小师叔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这一路走下来,他是半点儿没干预啊,就任凭持善往前走,他是看乐子来了?”
  似忍也不知道,但现在除了观望,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可能很快第十二次轮回就要来临了:“继续看吧,我们的计划可以等到下一次。”
  闻叙不在意被人跟踪,跟着持善面见了衰老的大王,以及大王身后的两位年轻继任者,确实如传闻所言,一个眉宇间戾气丛生,一个温和宽厚、有容人之量。
  那位大王显然也在做艰难抉择,他问及持善,持善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态度确实是偏向于后者的。
  至于闻叙,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武夫,没人会过问他的意见。
  倒是等两人从王宫出来后,持善开口问他有何感受,闻叙便直言:“我觉得大王会选择大公子。”
  持善不解:“为何?明明二公子更为宽厚,于国更为有益?”
  “这二人既然能够相提并论,必然都有短处,大公子的短处明面上就看得出来,但二公子呢?他若当真那么好,大王早该选他了,何必如此犹豫不决。”
  “道友果然心思通透,看来我今日进宫,注定是无用功了。”
  果然,老王死去之后,继位的是那位暴戾的大公子,且因为执政手段粗暴野蛮,很快整个小国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之中,持善本来被安抚的情绪,立刻不安起来。
  显然,持善想要帮扶这个小国重新走上正轨,但他正在犹豫自己的干预是否会加重小国的衰败,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出手。
  他不忍心看到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死在面前,于是他出手救下了小孩,并将之抚养长大,最终小孩成为了国家的新王。
  “……他真是看乐子来了,半点儿不去改变,就是看一遍曾经发生过的事?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持善被刺,然后心魔决醒了?”
  说起来,他们好像都没见过既定命运之中,温持善是如何心魔丛生的,似忍也没见过。
  “看下去吧。”
  闻叙确实从一澄法师口中听说过这个故事,但亲眼看见和耳朵听到果然还是有区别的,他人的叙述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亲眼见证呢,彼时的持善确实是一片赤诚,可也因此这片赤诚太过纯粹,反而生了心魔。
  并不是这个小国覆灭才让温持善心魔丛生,而是刚好在心魔即将出现的节点上遇上了,以这人的心性,不是小国覆灭,也会有其他的烦心事引诱心魔出现。
  什么小国危机解除后,心魔就不会出现,这只是他人傲慢的推导而已,对温持善这个人而言,这件事恐怕只是压倒心魔的最后一根稻草。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幻境是无解的,因为无论做什么,到最后心魔终究会出现,这是温持善的性格决定的,不是系于一个小国的兴衰与否。
  于是,在最后新王即位后、决意刺杀持善的时候,闻叙出手了。
  “其实,如果你想挽大厦之将倾,我有更好的办法。”
  持善被自己养大的孩子背刺,本来处于震惊和悲伤之中,但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开口:“什么办法?”
  “很简单,这个王,我来当。”
  “可你又不是……”
  闻叙却有这个自信,当然他也做得非常好,别说是持善了,就是后头一堆隐身围观的修士都惊愕于这位雍璐山小师叔祖的能干,就……这么轻松地将小国治理得蒸蒸日上了?你这么轻松,显得他们很无能啊!
  第404章 特别
  所谓术业有专攻, 论修行修仙界的一众修士是专业的,但若论治国平天下,八百个似忍拍马都比不上一个闻叙。除开他曾经拥有天生的帝皇命格外, 更因为他前二十年所习的知识都是治国经世之道。
  且他自幼长于凡人境,历经凡人之苦,高高在上的修士再如何体察民心,所行之善举也不过是给予、而非是教民。一时的给予当然可以救急、救穷, 但要真正地藏富于民、安宁太平,只有仁善是完全不够的。
  别说是后头围观的修士不明白, 就是持善也不明白明明闻道友所做之事算不上全然地光明磊落,可百姓却能将人拥戴至此,甚至如今国内比他刚来之时还要欣欣向荣几分。
  “还请闻道友解惑。”
  “很简单,不知道友有没有听过那句话?”闻叙并不觉得自己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事实上凡人境许多能臣有他这种武力值,也能扭转乾坤, 比如被他们从凡人境带回来的陈鹤直,“慈不掌兵, 义不掌财, 善不为官,仁不从政,治大国若烹小鲜, 讲究的是一个度, 对百姓仁善过头,百姓就会贪得无厌,而若是横征暴敛,自然无人拥护。”
  “不过这些都只是流于表面的大道理而已,真正的核心, 持善法师可想到了?”闻叙倏尔一笑,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气势,“这世间善恶,本就该张弛有道,无底线的善与恶,不仅会累及他人,更会祸及自身。”
  持善捻着佛珠,眉眼轻轻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眸中流动的心思,但总归是不平静的,毕竟闻叙的话,说得已经相当直白了。
  “这便是你一路跟着我,所见所得吗?”事至如今,持善依旧没有忘记对方跟着他的目的。
  闻叙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若谈佛,这个幻境里佛修多的是,亦不乏佛法高深者,虽然被很多人挖过墙角,但他没有傲慢到认为自己真有什么向佛之心,说到底无论是修佛还是修道,最终都是去认清自己的心,本质上来说闻叙觉得没有区别:“法师这一路走来,见人生活困苦,便会出手相帮,见人落难,便与人分忧,见人失意消沉,还会多番开解,私以为法师所见之事,皆是人间疾苦、世间不平、人之大恶。”
  两人对立而坐,持善此刻又在拨动手中的佛珠了:“佛修入世,这本就是应该,难道不是吗?”
  “这话,法师自己信吗?”反正闻叙是不信的。
  持善语塞,却不得不承认:“可若并非如此,何为行善、何为解脱?”
  “法师应当从未落魄、失意过吧?”闻叙含着笑,但眼睛里是没什么笑意的,“我幼年颠沛流离,过的生活或许远不如这些小国的百姓,所以我从未想过有人会来行善渡我、解我忧愁,将希望寄托于别人,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原来是如此吗?”
  闻叙却摇头:“不,法师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人反复咀嚼苦难的时间远比回忆美好的时间多得多,法师也是如此,不是吗?”
  就像他,当他被追杀逼至悬崖、被迫跳崖之际,他回忆从前,只觉得人生苦难、无一丝光明,他只看到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去,似乎人间二十年他的人生无一丝可取之处。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仔细想想也不全然,他至少也有过一些欢喜快乐的时候,只是他当时一叶障目,见山不是山,见水也不是水,后来认识了春舟,春舟实在是个非常神奇的人,哪怕是被灵药峰的师兄刁难,他也觉得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闻叙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他看事情太偏激太片面,哪怕是同样的东西,在春舟看来是甜,在他看来却是极端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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